首頁 > 皇家飯碗不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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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寧又儀撕下一塊裙擺,輕拭他左肩傷口周圍的血漬。突然,她停下手中的動作血流過的地方,肌膚似乎特別容易擦得乾淨,膚色深深淺淺,有些不平,分明是一道道疤痕。在記憶中的地方,她稍稍用力,多擦了幾下,一個圓形小疤露了出來。

  寧又儀的心狂跳起來。

  是他!是他!

  七按住她的手。「上藥就好。」

  寧又儀點點頭,再不去管那些血漬,只往傷口上抹藥。鞭痕很長,橫過整個肩背,直到右腰。如左肩一般,除這鞭痕,他整個肩背都是平滑的肌膚,絕無一點傷痕。不過,現下她猜出來龍去脈,明白這不過是上了易容藥的結果。

  驊燁太子養尊處優,即便習過防身之術,也是點到為止,絕無受傷的機會;而做為太子的影衛,露面的都是極危險的場合,受傷乃家常便飯,為了假扮太子,自是需要易容藥來掩蓋肌膚上的傷痕。這易容藥雖效果逼真,卻是遇水則掉。掌心極易汗濕,因此露出些許火燒之傷,被她輕易瞧見,而這肩上的圓疤若非被血浸過,她絕不會發覺。

  靜靜地抹著藥,寧又儀雙眸漸漸盈滿淚水。他全身都塗滿易容藥,那豈不意謂著——他全身都是傷。

  「痛嗎?」七發覺她的不對勁,執起她左臂細看,放心道:「這藥不錯,稍忍一會,很快就會好。」

  寧又儀再也忍不住,急忙垂下頭,眼一眨,兩顆淚悄無聲息滲入草墊中。

  七眉頭輕緊。任他對全盤局勢看得再透,也想不明白這小女兒心思。

  寧又儀不敢說話,怕被人偷聽了去,更怕自己哭出聲來。她拉過七的手掌,在他掌心慢慢寫道——

  祭台。箭。跳。

  「不過小傷,風不必憂心若此。」他的語氣鎮定自若,攤開的手掌卻微微顫動。

  寧又儀繼續寫——你?

  七輕點下頭。

  ——中秋。火。你?

  七又點下頭。

  真的確定了,就是他!此時此刻,寧又儀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十年的思念,無數的少女心思,是準備說給未來的夫君聽的,誰會料到,她準備傾訴的對象,只是個影子侍衛呢。

  如今,她唯有感謝一途——謝……

  寧又儀還未寫完,七打斷她,在她掌中寫道——

  職責所在。

  他的眼總是明如秋泓,而此時卻深不可測,讓她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就如真正的驊燁那般。漸漸的,寧又儀有些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太子驊燁,還是影衛七。

  她想起中秋大婚那晚,當得知太子並非祭台上救她的少年時,心頭剎那的冰涼。而此時,真正的祭台上的少年說,當初救她,只不過是完成任務。他以身擋箭,他緊抱著她,輕輕說「莫怕」,他還送了她防身匕首——這位了都只不過是他職責所在!

  自己念了十年的人,一個並非其人,一個就當那是樁任務。這十年的光陰啊,就這樣,被悄悄抹殺了。

  寧又儀俯下身去,將臉藏在手裡無聲地落淚。

  她哭了很久,七的手掌一直墊在她的於下,漸漸被溫熱的淚濡濕。他一動不動,直等她平靜下來,才輕輕抱過她,幫她擺了個舒服的姿勢。

  三天三夜,從皇城一路換馬疾馳到塔木城,又接連經歷了救人下獄盤問,寧又儀早已倦怠難支,哭著哭著,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輕拭她臉頰的淚痕,七無聲地歎了口氣。她大概還不知道她給他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這本是設好的一個局。他扮做太子佯裝被捉,如此關鍵的人質在手,薩羅國必定輕敵,歲波一戰,便是太子驊燁反撲之時。這計劃天衣無縫,影子侍衛的樣貌,從來都是皇朝最高的機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只可惜太子妃的出現,讓他不得不故意洩露這個秘密。

  太子驊燁和建安公主的容貌天下皆知,若他要死守影子侍衛的秘密,那麼,太子妃便處於和他一樣危險的境地。他是人質,太子妃是同樣份量的人質。

  為了保護太子妃,唯一的辦法,就是堅持她是影子侍衛,讓薩羅人的注意力,通通集中到他身上來。

  但,能不能做到,他並無十分把握。

  事到如今,瑰月公主疑心漸起,局勢已脫離他的控制。

  不是沒有後悔過把太子妃帶入這淌渾水。

  他想起寧又儀從屋頂拋下繩索時,自己片刻的猶豫。他要脫身自是易事,但如此一來,太子的部署便會通通落空。他的一個轉念,太子妃便落入薩羅人手中,太子的計劃,由假而真。

  既然太子妃已經被捲入,他斷無能力一直護住她,即便他不替她擋那一鞭,瑰月也極有可能識破他倆的身份。再說,那一鞭,真的會抽花太子妃的臉。

  他暗自下定決心,他的猶豫就那一次,自此之後,只要事關太子妃安危,他再不會猶豫,再也不會。

  「叮噹!」突地傳來鐵鎖輕輕的敲擊聲,七抬頭看去,瑰月正巧笑情兮地望著他。

  鐵鎖已開。

  七輕輕起身,怕驚擾了熟睡的寧又儀,提起腳上鑽銬,悄無聲息地走出囚室。

  仍舊是瑰月和寧又儀說「私房話」的那間石廳。

  瑰月倚在榻上,臉上是慣常的笑容。「本公主此番請太子前來,是有幾個小小的問題想請教。」

  「公主客氣了。」七的神情是真正的彬彬有禮,毫無波瀾。

  「六年前,瑰月王兄得良駒一匹,試馬時卻意外身亡。那馬聽說是皇朝馬販從寧國馬場輾轉得來,再賣入薩羅國,中間換手數十人,其中一人,可有太子?」

  「有。」

  「四年前,父王病逝,後查出來藥方中有味藜蘆,被換做木藜蘆。兩藥形貌相仿,藥性卻截然相反。這事,可是太子策劃?」

  「是。」

  問得直接,答得也直接。

  瑰月深吸口氣,穩了穩情緒,又道:「聽說太子寵愛太子妃,本公主雖遠在薩羅國,也聽聞不少。」

  七突然溫柔一笑。「嗯。」只不過這溫柔轉瞬即逝,再定睛看去,他依舊神色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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