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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八十五、兩百八十六、兩百八十七、兩百八十八,好了,放你們下去吧!換另一邊,兩百八十九、兩百九十、兩百九十一……」
太過分了。
「歐亞一號,你在幹什麼?」天生的好脾氣令他滿腔憤怒自動轉化為無奈的歎息。
自從歐亞一號和公司同仁混熟開始,便不斷被其他人帶壞,舉凡講粗話、離家出走、惡作劇,它沒有一樣不精通的。日本總公司的大老闆石籐靖和已經暴怒得快把它丟進焚化爐熔掉了,它還不懂得收斂一點,成天儘是闖禍鬧著玩。它以為「歐亞」耗費大筆資金研發智慧型機器人的目的,是為了讓公司多養一個不務正業的「職員」嗎?
「嗨,時彥、時彥、時彥。」機器人手舞足蹈地招呼他。「我一直在等你回來耶!我們打賭的結果是我贏了,你輸了,你必須讓我去找韓寫意。」
「主任,你和歐亞一號打賭?」眾多敢怒不敢言的眼光紛紛轉移目標,攻向事件的主謀者:電腦部主任——主任耶!
這下慘哉!他似乎讓自己成為萬夫所指的對象。
「呃……這個……其實……沒事沒事,我來解決就好,大家回去工作,歐亞一號絕對不會再度造成諸位的困擾。」先陪小心要緊,終究理虧的人是自己。
大家合著怨懟的眼神回到自已的工作崗位。斂眉滑溜得緊,立刻趁亂潛回電腦部。
五分鐘不到,亂烘烘的電梯問僅剩時彥和他的「實驗品」。
「說說看,你為什麼贏過我?」先搞定他們的賭約,再來追究責任。
「喏,我們賭的是電梯搭載的人數,所以你叫我站在三樓數人頭,可是你事先沒聲明重複搭乘的人不可以算兩次。直到中午十二點為止,電梯門總共打開過一百零六次,總人頭數是兩百二十一人,為了防止你賴皮,我特地數到你回來才罷手,你可是親眼看見的哦!」
它居然在短短兩個小時之內讓電梯門開合超過一百次?!難怪兩部電梯同時當機!
「你作弊,電梯門是你自己按開的!」他拒絕接受任何缺乏合理性的答案。
「耶?你又沒事先指出我不能主動按開電梯。」歐亞一號振振有辭。「而且你憑什麼指責我作弊?是你欺騙我在先耶!我應該到樓下大廳數人頭才對,你怎麼可以指定我待在三樓當傻子?」
原來被它發現了!
時彥登時啼笑皆非。且別說自己確實未曾說明它不可主動按開電梯門,即使如此,終究是他先對歐亞一號使詐,光是「理直氣壯」這四個字他使站不住腳。
難道就此認輸?不,他不甘心,儘管歐亞一號很聰明——人家可是智慧型學習機器人——它的推演能力應該尚不至於敲論得出人類語言中隱伏的圈套和非邏輯性,一定有人教它。
「是誰告訴你我們的賭約有問題的?」他心念一轉,不消歐亞一號回答,心頭已經找到答案。
「救命恩人。」它證實了主人的猜測。
原來出門之前斂眉和它嘀嘀咕咕地咬耳朵,便是教會它如何捉他的漏洞。這個鬼丫頭!
也不想想看她的老闆是誰,居然夥同第三者來對付他。
「好,這回算我輸便是,明天就讓你去找韓寫意。」他認命得很,機器人的債務人當下一躍而成畢斂眉的債權人。「小畢!」
時彥冷靜地踏人電腦部地盤,抬目尋找忘恩負義的小助理。
其實他明白得很,小女生只要擺出可憐兮兮的溺水表情,他就心軟了。可是讓她弄清楚誰是老大,卻是當前必要的課題。
「時彥,」他一踏進秘書辦公室,立刻發現小畢小姐諂媚地衝著他甜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剛剛找到你的車鑰匙了。」
她搶在他發難前示好。
「真的?在哪裡?」時彥霎時忘卻自己興師問罪的念頭。他的車鑰匙與居家鑰匙串在一起,倘若掉落在公司裡還真令他不放心,能找回來最好。
「我剛才跑到茶水間替你倒水時遇到清潔伯伯,他在走廊上撿到你的鑰匙,正在煩惱該交給誰,我看到就向他討回來啦!喏,還你。」她恭恭敬敬地以雙手奉上。
「這麼好心?還替我倒水。」他笑罵,心裡終究開心她替自己找回鑰匙。既然小畢將功折罪,責怪它她的意念自然而然消弭了幾分,但這可不表示她躲得了一頓罵。
斂眉拉著他進人主任辦公室,反手掩上門,一旦阻絕了秘書刺探的眼線,便開始放肆地賴在他身上撒嬌。
「時彥,你把人家的鑰匙還給我啦!」
「好讓你無照騎在大台北街道上?門都沒有!」他的口氣毫無轉圜的餘地。
「沒鑰匙我怎麼開鎖進家門?」她提出垂死的掙扎。
也對!
「我看這樣吧!」他掏出她的鑰匙串,取下黑色的機車鑰匙,再把剩餘的還給她。「等你考到駕照後,再來向找贖回去。」
「噢,好吧。」無所謂,她的住處留有一把待用的,哈哈哈!「趁著剛才你在外頭忙的時候,我替你泡好咖啡,信件也拿進來了,秘書小姐說便條紙上有幾通你的留言,記得回覆。等會兒我會把這堆檔案拿出去歸檔,你的鑰匙也找回來了,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有,你做得很好,又有效率,很乖、很乖。」時彥揉揉她的秀髮以示嘉許。
「那我先出去羅!」她一溜煙地鑽出辦公室。
時彥滿意地坐回皮椅,啜飲醇馥的深褐色熱飲,然後腦中突然劈進一抹靈光。
唉呀!他又上當了。他根本沒罵到她!
非但如此,仔細回想今日內的種種遭遇,他儼然從頭到尾被她吃得死死的,一個圈套按著另一個圈套地箍上他脖子。
鬼丫頭就是鬼丫頭,真是沒罵錯她!
她究竟上哪兒想來這麼多騙人的技倆?誘拐哄騙、助人為惡、糾眾打架,似乎樣樣惡作劇的把戲都難不倒她,外表如同嬰兒般清新純真,偏偏內在蘊含著邪惡的氣質,天使與魔鬼的因子似乎全聚集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