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對藺府的位置還有印象,她記得坐落在西街上,她領路,不到兩刻鐘便走到了,可這段回家的路仍沒有勾起藺巧龍的任何記憶,她沒有看到自己感覺熟悉的景物。
炙陽下,高高的青磚圍牆,朱漆大門上端正的「藺府」兩字很是刺眼,門口掛起的白色孝幔,顯然在辦喪事。
「不會是老人去了吧?」小蝶聲音有些抖。
藺巧龍見有個大娘背著孩子經過,馬上叫住了對方,「大娘,您知不知道這家在辦誰的喪事啊?」
「你說藺家啊?」那大娘突然遮住嘴,壓低了聲音。「造孽啊!」
藺巧龍很入戲的湊了過去,同樣掩嘴壓低了聲音,「怎麼說?」
譚音和小蝶也跟著湊過去。
那大娘神秘兮兮地說道:「藺家的大姑娘又傻又啞又病,幾年前被送到鄉下莊子上去養病,後來才傳出那莊子在窮鄉僻壤的山裡,不久前山林遭遇了洪災,整個村被土石流給沖沒了,滅村了,藺家大姑娘沒逃出來,死了。
「消息回來,藺夫人哭得肝腸寸斷,以自個兒的性命威脅藺大爺要給女兒辦喪事,不然便要一頭撞死,這才有了這場喪事……要我說啊,藺大姑娘根本是他們自己害死的,小小年紀還病著就把她送到山裡,能不死嗎?」
藺巧龍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大娘說的十分在理,這家人真是喪盡天良。」
大娘更加小聲地說道:「我跟你們說,所以啊,附近的人都在說,藺大姑娘死不瞑目,夜夜回來,可把那老夫人嚇得病了。」
藺巧龍又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神色很是嚴肅。「雖然是無稽之談,不過真是太好了。」
「是吧?」那大娘朝她眨眨眼。「附近的人都這麼說,老夫人太刻薄了,活該受到驚嚇。」
大娘走後,就見小蝶臉色蒼白,搖搖欲墜。「所以這是在辦、辦小姐的喪事……」
藺巧龍冷笑。「還是我娘以死相逼才有的喪事。」
小蝶忿忿地道:「小姐還活著,怎可辦小姐喪事?不成,我要去告訴太老夫人,小姐還活著……」
「辦喪事也不會少塊肉,給他們辦吧。」藺巧龍不由分說的拽著小蝶走。「咱們現在回去,他們只會當咱們是無處可去回去投靠的,我可不想這樣狼狽的回去,要麼,就風風光光的回去。」
「說的有理!有風骨!」譚音無條件站在她那邊,手也很自然地搭上她的肩。「我譚音的媳婦兒,怎麼可以窩窩囊囊的回去,說,你想怎麼風光,我幫你!」
藺巧龍被他這番財大氣粗的話給噎住。「不必了,我要靠自己,我要靠自己風風光光的回藺家去。」
三人在大太陽底下走了許久都累了也渴了,譚音見到「清心茶館」的招牌,便拉著她們進去,譚音做主,點了一壺涼茶和幾樣茶點。
小蝶愣愣地看著窗子外頭熙來攘往的人們,還是無法釋懷。「以為小姐死了,夫人不知道有多傷心。」
藺巧龍插起一塊玫瑰糕送到小蝶嘴裡,說道:「現在有傷心,以後見到我就有多開心,所以你不要再想了。」
小蝶將玫瑰糕給吃了下去,藺巧龍很是滿意,又插起一個栗子酥送到小蝶唇邊。「來,也嘗嘗這個。」
小蝶又吃下了那栗子酥,譚音坐她們對面,看得好生羨慕,他咧嘴笑了笑。「媳婦兒什麼時候也喂為夫吃塊糕點?」
藺巧龍才不理他。「你慢慢等吧你。」
譚音興沖沖的插起一塊桂花糕。「那為夫餵你吃吧,不用等,現在就可以餵你……」
「老爺!」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伴隨著砰然倒地聲,茶館裡一陣混亂。
「快請大夫!」
藺巧龍本能起身,一眼望去,似乎有位老人家倒在地上。
譚音拍了拍她肩膀,她回頭,譚音朝老人家倒地的方向揚了揚眉。「去看看。」
藺巧龍這下也不猶豫了,她走了兩步,就見身形頎長的譚音越過她,二話不說牽起她的手快步走了過去,嘴裡慎重其事的嚷著,「讓讓、讓讓!大夫來了!」
小蝶連忙跟上,那老人家倒下的地方已聚集了不少人。
「老爺、老爺!」一個小廝哭著跪在老人家身邊。「勞煩哪位好心人幫小的去請大夫……」
譚音不疾不徐的朗聲道:「這裡就有現成的大夫!」
他把藺巧龍往前一推,眾人見他口中的大夫是位小站娘,紛紛發出了不以為然的噱聲。
有人嘲弄道:「不要說笑了,這小姑娘能是大夫嗎?」
有人說,「就是啊,半大不小的黃毛丫頭,我看都還沒及笄哩!」
「誰說的?」小蝶大聲道:「我家小姐十七了!」
有人嗤笑道:「十七又如何?十七就能隨便給人看病嗎?我都三十七了,還不敢給人看病哩!」
此話一出,頓時哄堂大笑。
「哎呀,我知道這小姑娘。」人群中有個漢子撥開眾人出聲。「昨兒個我親眼所見,這小姑娘在湖畔那兒救活了一個斷氣的孩子,這姑娘施了幾針,那孩子原來沒氣了,卻是活了過來,實在神奇。」
那小廝一聽,驀地對藺巧龍磕了個頭。「請姑娘救救我家老爺!求求姑娘了!」
藺巧龍原來也不是在等那小廝開口才要出手救人,她是在觀察患者的症狀。
見她動也不動,那小廝又開口了,「姑娘……」
藺巧龍蹲下身給那頭髮花白的老爺把脈,輕輕在腎區叩了叩,那老爺灰白的眉擰得更緊了。
她問道:「你家老爺平時是否有腎疾?」
那小廝連忙點頭,「是,我家老爺長年患有腎疾,平日也有服用湯藥,可過去未曾如此過。」
藺巧龍取出了針灸包。「這是腎絞痛。」
她讓小廝將老人家放平,取穴腎俞、三陰交、志室、太溪、京門、陰陵泉,再從腰部與下肢各取一、兩穴交替使用,持續運針片刻,不久,那老爺子的眉頭已鬆了許多,面上也有了血色,小廝這才鬆了口氣,連忙慢慢地將他扶起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