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下午還有活兒呢,餓著肚子怎麼行?」
「是呀,我娘這兩天一直叨念著外祖母最喜歡吃魚頭,特地給您燒了魚,您嘗嘗,要是不好吃再罵她。」盛踏雪挨過去給杜氏挾魚肉,神情親暱又撒嬌,那魚肉嫩白嫩白,襯著她纖細圓潤的指尖,讓人不忍拒絕。
杜氏用指頭輕戳了下外孫女的額頭,這是看在外孫女的面子上放過了煙氏。
煙廉朝著她豎起了大拇指。
盛踏雪眨眼回應。
人多好辦事,一家人同心協力的結果是,溫故來的時候,所有的雞已經起鍋排在竹篾子上放涼,就等著他帶人來取。
溫故將一個錢袋子給了盛踏雪,也沒說數目,但盛踏雪以為只多不少,聞人復不是什麼小氣的人,所以她也不會當著溫故的面數錢。
「晚上的宴席我們家公子希望姑娘務必前來……」看著盛踏雪背後的煙家人,他多添了一句。「要是能閤家光臨,公子會更高興的。」
盛踏雪淚奔,直覺就想推辭。
她沒打算要去啊,都累了一整天,一口氣煮了那麼多的雞,胳臂和腿都酸得快要抬不起來,讓她去參加什麼宴席,還不如殺了她!
她現在只想倒到床上去睡個昏天暗地,宴席咱就不去了吧!
一整日都沒什麼話說的煙老頭跳出來替她說出心裡的話。「宴席咱們就不去了,大人出來一整日,家裡只有小孩,實在放心不下,再說住得遠,這時候啟程已經有些晚了。」
哪裡知道他心裡把三個大小子罵了個半死,這些死崽子,一個個見到這大個子全孬了,連吭都不敢吭一下。裝鵪鶉也就裝吧,卻推他這棺材進一半的老頭出來,回去他非得把這幾個臭小子抽得哭爹喊娘不可!
溫故的眼光回到盛踏雪身上,眼神不見丁點強硬,反倒有幾分懇求的味道。
盛踏雪的頭搖不下去,這是她的軟肋。
她行事也是有原則的,若是她瞧不上、不喜歡的人,不管許諾什麼條件她也懶得幫忙;若是喜歡的,基本上都會滿足對方的,尤其還好言好語的和她商量的,她更是很難拒絕。
嗯,就是這麼有原則。
「要不這樣吧,我晚些過去。」
「多晚?」不是他要咄咄逼人,他只是不想看到公子那失望的眼神。
宴請村民對公子來說不過是手段,公子想請、想見的,恐怕只有小五姑娘一人。
盛踏雪笑得有些無奈。「你總得讓我洗去這一身油煙,你瞧,我的頭髮都滴油了,等我打理乾淨也才好見人不是?」
「當然、當然。」溫故不好意思的抓頭髮,他太心急了,忘記姑娘和糙男人是不一樣的,姑娘家出門梳妝打扮是一定要的。
他留下一個機靈的小廝。「小五姑娘還未去過府裡,小傑留下來給姑娘帶路。」
盛踏雪沒有再表示什麼,其實哪用得著帶路,真要去,往今晚村子中人最多、燈火最亮的地方去就是了。
溫故帶著煮好的雞隻走了。
轉過頭,盛踏雪把煙廉拉到一旁,掏出準備好的銀子,「這是我娘要給舅舅和舅母們的工錢,給工錢不是看不起你們,也不是把你們當外人,娘說她是出嫁女,舅舅們是自己人,來幫襯不給銀子不要緊,那是情分,可舅母們是女人,女人心眼小,若是計較上了,為了一點銀子鬧得家裡不開心,打壞了家人的感情,那就划不來了,所以親兄弟還是要明算賬。」
賬目清楚,大家往來心裡才不會有不必要的疙瘩。
「這些話小舅確定你娘說不出來。」相處一整天,他發現這個家拿主意的人多是這個外甥女,不遠處的大姊正忙著和娘推來推去那張羅好要給他們帶回去的東西,至於銀子,八成是這個小丫頭的想法。
他們家的確需要銀子,拿就拿吧,日子還長得很,往後用得著他的地方,他多幫襯姊姊就是了。
「還有啊,小舅,你讓大舅母多養些雞崽,我娘的雞肉攤子要是開起來,用得著雞的地方可就多了。」她殷殷說道。
「嗯,我會和大哥提的。」他看著外甥女的眼光越發不同。
終於送走了煙家人,盛踏雪沒忘還有人在等著帶她去聞人府,看爹娘在屋子裡拾掇東西,這聞人府的宴席總不能就她一個人去吧?
「你和聞人公子知會一聲,我們就不過去了,老實說,忙了一整天,腳不沾地的,我和你爹只想趕緊洗洗歇下。」煙氏想也不想的說。
完全沒來得及開口的盛踏雪一噎,好吧,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就露個臉、吃個飯,應該就可以回來了吧?
她回房間用溫水擦了身子,洗了手腳,重新梳理了頭髮,綁成分肖髻,用粉紅緞帶壓著,再換上乾淨的衣裳,出門招呼了小傑,就往聞人府去了。
聞人復宴請鄉民,宴席擺在村裡的曬穀場上,拉起了紅通通的燈籠海,照得四周亮如白晝,出菜的人端著各式各樣的菜餚穿梭在宴席中,划拳吃酒的聲音鼎沸,比廟會還要熱鬧,看著似乎整個村子的人都到了。
盛踏雪的出現引發幾道吃驚的眼光,盛家才搬到村子裡沒多久,見過她的人沒多少,村民喝得酒酣耳熱,眼見一個嫩生生、如花朵鮮亮的小姑娘讓人引著過來,便多看了幾眼。
當她經過,還是有幾許私語鑽進了她的耳裡——
「聽說是本家容不下被趕出來的,還什麼都沒給,光溜溜出門的。」
「誰說光溜溜的,不給了那間土坯房?」
「那房子送給我我都不要,那是糟蹋人,乞丐住的破廟都比那強。」
「我家那口子這會不是去外燴桌那邊幫著端菜嗎?聽說這白斬雞就是她家搗鼓出來的,方纔你不是嚷著好吃,差點連骨頭都想吞進肚子?」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婦人嚥了下口水,那雞幾乎一上桌就被搶光了,反應慢的可就吃不到了,還以為是酒樓的廚子厲害,哪裡知道竟是眼前這丫頭家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