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村子我誰都不認識,沒想到和踏雪姑娘這麼談得來,時間還不算晚,進屋再多陪我聊聊可好?」
還聊啊?但看著顧宛晴漂亮眼眸裡的無聲請求,她答應了。
「當然——好。」
口是心非啊,她在心裡把自己唾棄了八百遍。
盛踏雪你哪裡的原則?你根本是沒有原則好不好?
她們隨著村長、裡正的後面,進了屋子。
男人去了前院,女人穿過廊道和花木掩映的屋舍去了後院。
顧宛晴住的院子看著不大,卻勝在擺設讓人看起來舒服無比,典雅的鎏金小獸香爐飄著淡淡的熏香,盛踏雪嗅了嗅,是百合香。
百合香餅以飽和的香氣出名,是沉香、檀香、龍涎香、百合花、丁香和蜂蜜組成。屋裡侍候的人也勤快,盛踏雪坐下沒多久,茶香裊裊,時令瓜果點心一樣不漏的端上來。
「我看你什麼東西都沒吃,要不,我讓廚娘去給你做點什麼?」一進屋,顧宛晴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表情也多了些自在。
「我也見晴姨不怎麼舉筷,那些菜餚都不合您的胃口嗎?」
不只她用得不多,那聞人復的筷子根本動都沒動一下。這家人看著對吃食一點熱忱都沒有,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對這些大家出身的人來說,好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不習慣那樣的大場面,人一多我就渾身不自在,再好吃的東西都吃不下。」
嗯嗯,不過這也不是什麼毛病,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少去就是了。
「晴姨喜歡熏香?」
「被你看出來了,我有睡不好的老毛病,一睡不好就容易頭疼,大夫讓我多熏些安神的香氣,說能平心靜氣,夜裡好眠,我聽梅郎說,踏雪你也喜歡調香?」
看來她去賣胭脂水粉的事就沒瞞過誰,她的低調就像個笑話。
「只是鬧著玩的,不過如果只求好眠,我那裡倒是有個安息香的香方。」
睡眠是很重要的,尤其對女子而言,要是沒睡好,精神不佳,容貌也易顯得衰老,長期影響更遠遠不止於此。
「真的?」顧宛晴眼睛發亮。
她被睡眠問題困擾已經多年,就算看過許多的大夫也無法根治,她雖然不知道一個小姑娘怎麼會調製只有宮中貴人才能用上的安息香,可是,看她眼神明亮清澈,不是那種會自吹自擂的人。她也聽說今夜席面上的白斬雞是出自她的手,真真是入得廚房,出得廳堂。
起先,她不知道為什麼向來不與人親近、什麼都不在乎的梅郎會讓她和一個村姑多接近,可一晚上觀察下來,她不單單容貌出眾,談吐大方且聰穎,甚至不輸京城的貴女千金。
「只是那些材料我手上現下沒有,等我收集完整,把香制好,再給晴姨送過來可好?」要做安息香的材料她手上沒有,要等她把香制好,恐怕也得耗費個十幾日的時間。
「需要什麼材料你只管說,我讓人去庫房找,要是庫房沒有,就讓人去藥鋪買。」
庫房裡什麼沒有,就藥材最多,原來是為著梅郎的腳四處求醫搜羅藥材,他卻不屑一顧,絲毫沒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年年月月累積下來,真難計算囤了多少好東西。
盛踏雪頷首。要是人家有現成的材料那是最好,她很痛快的把香方寫下,交給顧宛晴身邊侍候的丫頭。
丫頭將方子念給顧宛晴聽,顧宛晴邊聽邊點頭,最後吩咐丫頭去向總管拿鑰匙開庫房取東西。
丫頭出去時和正要進門的聞人復錯身而過,她趕緊彎身福禮,見聞人覆沒理她,這才快步辦事去。
聞人復一進門,顧宛晴就將安息香的事情說給他聽,還幫他倒了茶水,一舉一動看得出來她對聞人復的看重。
「……不過,你怎麼過來了?不是還有客人?」
「知新會招呼。」
「今日的菜怎麼都沒看見你用?」
「不過爾爾。」
盛踏雪心裡有百匹馬奔馳而過,大爺啊,那可是縣城知名的酒樓,能在縣城一賣三十幾年,你這樣,人家還要不要活了?
「多謝公子仗義相助,給了我們家這樣的機會,小女子無以為報……」
「端午那天請我到涵瑞樓吃頓飯就好。」聞人復截斷她未竟的話。
這是前債未清,後債又追來的節奏嗎?不過只是一頓飯,沒問題!五頓也請得。
只是她積欠的好像不止一頓飯那麼簡單。
「那就這麼說定了,夜深了,我也不好繼續打擾,告辭了。」繼續待下去,不會債台高築吧?
「我送你。」
盛踏雪看向顧宛晴,見她神情愉悅,好像在說「好、好,讓他送」。
她們家梅郎可從來不曾這麼主動說要送人,還是個青春年華的姑娘家,孩子對異性有了興趣,終於開竅,實在難得。
盛踏雪連推辭都無法,只能裝作沒什麼的隨著聞人復走出了後院。
外面候著的小廝提著燈籠在前頭引路,此時,彎彎的月牙掛在樹梢之上,露出一個尖尖的角。
老遠就能聞到園子裡傳來的花香,輕涼的夜風拂在發間、拂在袖口、拂在衣袂,讓人有種好像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不管有沒有盡頭的感覺。
聞人復的週身難得帶著一股和煦的溫柔,盛踏雪下意識的放慢自己的步伐。
沒人告訴她,也不用聞人復提醒她什麼,其實,以他的驕傲,是不會主動開口要她慢下步子等的,但是她想讓他慢慢的走,不那麼費力,在他為她做了那麼多之後。
他知道她缺銀子,把白斬雞的生意指給了她,替她家的雞肉生意開創了一條康莊大道,知道她家初初來到小切村,不動聲色的把村長和裡正介紹給她認識。
他們有什麼特殊的交情嗎?談不上。
這些都是他沒有說出來的看不見的溫柔,她卻感覺到了。
「你在意我的腳?」在唧唧的蟲鳴聲中,聞人復的聲音有些沉。
她有些沒回過神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