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了字條給你,你沒看到?」周紫芯柳眉微擰,輕聲問他。
「字條?」一怔,他這才想起那張他以為寫著道別話語的字條——
他由懷中摸出薄薄的字條,打開一看,上頭寫著兩行娟秀靈巧的字跡—
我去散散心,晌午前回來,等我。
紫芯
瞪著那紙留言,他頓時啞口無言。
看著他張口結舌的模樣,周紫芯突然感到好笑。沒想到這相貌俊美、對她一向不假辭色的楚天凜,也會出現這樣呆蠢的神情!
忍不住的,她掩唇而笑,卻不知她那抹令所有花草失色的淺笑,讓他看傻了眼,俊顏頓時間更呆了。
「咱們下一站要上哪兒?」收起笑,她抬起盈盈水眸問他。
「要上無錫——」不對!他同她說這麼多做啥「你——咳、咳咳—」
話說太急,一個不小心就嗆著了,他轉過身連咳幾聲,周紫芯見狀,連忙上前為他拍拍背,「還好嗎?」
楚天凜咳得更急了,頓時俊顏漲紅,一手摀著嘴繼續咳、另一手忙揮著,要她閃遠點,偏偏某人像是刻意似的,非但不閃,還拍得更加起勁。
好不容易順了氣,他連忙跳離她五步之遠,撫著胸口急喘,「你、你不該還留在這——你怎麼可能會、會——我是說你應該要——唉!」
急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末了,他乾脆閉上嘴,深吸一口氣,待心情和緩了些才開口。
「聽完我昨夜說的話,你還肯待在我身旁?你是傻了,還是瘋了?你忘了你爹是怎麼死的嗎?」他真搞不懂這丫頭的腦袋裡裝了些什麼?
周紫芯輕點頭。「記得。」
「記得記得你還不走?」他瞠大眼。
她又笑了,露出比方纔還要燦爛的笑靨,柔聲說:「就因為記得很清楚,所以我才不走。你是我的恩人,不論用什麼方式,我都會留在你身邊。」
啥?她說了啥?
傻了。看著那抹粲笑,楚天凜徹徹底底的傻了——
第6章(1)
「我爹的死,不能怪你。」
「噗!」聽著這句話,楚天凜不禁噴出嘴裡那口茶。
好在周紫芯沒坐他對面,她面色平靜地拿出手絹,想為他擦拭唇角的茶漬。
「我自己來!」他忙搶過手絹,胡亂抹了抹,瞪大雙眼看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瘋了?」
方纔他拉著她又進客棧,打算好好地和她「談一談」,沒想到周紫芯一開口就讓他大吃一驚。
「我沒瘋。」她搖頭,語氣平靜,「你賣那些毒物,的確不能掌握買毒者的用途,若是洪俊啟他們沒有謀財害命的念頭,也不會去買毒,況且,就算當時他不向你買,也會向他人買,我爹——終究是會死。」
她雙眸一黯,頓了頓,又說:「如果說賣者有罪,那麼,每間藥舖都賣砒霜,他們又怎麼知道那些買砒霜的客人是買來毒老鼠用的還是毒人?所以,我爹的死不能怪你,要是沒那些心懷不軌的歹人,你的毒也無法害人。」
楚天凜薄唇張了又闔、闔了又張,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回話。
「你——真覺得我沒錯?不是害死你爹的兇手?」見她又點頭,他翻了白眼直想撞牆。
早知道她如此明理,他一路上就不需因為對她的愧疚而處處退讓,而是該將她五花大綁直接運回繁城才對,才不會將自己搞得這麼——愚蠢。
對!他蠢。
一路上他提心吊膽,不敢向她說明她爹和她身上中的毒是出自他手,就怕原本信賴、感激的心會在知情後,對他產生憎恨。
他一直不承認自己在意周紫芯,不承認受她吸引。
他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因為害怕,怕她一得知他其實不是想像中的那位大恩人時,會對他避之唯恐不及、遠遠的逃離他。
好吧!現在他明白了,他只是不願面對他對一個女人動心的事實,所以這一路上對她惡言相向、對她不憐惜,還用盡辦法想將她趕離身旁——
但,在他以為她真的走了時,那股心痛及失落緊緊攫住他,即便他努力想表現自在,他也無法忍受沒有她伴在身邊的短短一個時辰,那簡直就像一年那麼久——
完了!他想他真的完了。
「我爹的死不怪你,但——我希望你別再販賣毒物了,畢竟毒這種玩意若是落到壞人手上,對被害之人——和你,都不是件好事。」
她真心希望他別再販毒,楚天凜喜愛鑽研毒物是沒什麼過錯,且她曾在書上讀到,有些疾病靠的便是以毒攻毒才治癒的,但這世上有多少人買毒是這種正當用途?
若又有人和她爹爹一樣遭受橫禍——她不想再看到楚天凜莫名的背負他人仇恨了。
不是每個人都能和她一樣想的開,若是那些受害者將過錯怪在他身上,找他尋仇——她就忍不住擔憂。
「不賣毒?」楚天凜濃眉倏擰,「不賣毒我靠啥吃喝?」
他當初選擇和「毒蠍女」學毒,純粹是因為興趣,加上他有天份,學得也快,十六歲便在江湖上闖出名堂。
那時他年少不懂事,自詡是鏟奸除惡的少俠,帶著一身毒技和絕頂輕功,立誓要毒光世上所有惡人。當他的足跡踏過一個城又一個鎮,他的名氣也漸漸傳開,成了人人懼怕的毒閻羅。
他一直為人們給他的名號沾沾自喜,鑽研出的毒物也愈來愈凶狠,讓那些惡人死相淒慘、屍首異處,直到他二十歲那年。
那年,他下手毒殺了一名貪贓枉法的貪官,對方污糧又貪財,有錢才得以擊鼓申冤,無錢的非但不受理,還會被重打三十大板,趕出衙門。
對當時的他及所有百姓而言,這貪官死不足惜,所以他眼眨都不眨便殺了,然而當他準備離開時,一名少婦及小女娃突然衝了進來,抱著那貪官的屍首痛哭。
「你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他犯了什麼滔天大錯,需要你來取他的命?」少婦淒厲的哭喊著,抱著丈夫質問他為何要取她相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