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很專心看著秦管事如何調整繡品的排放方式、保持室內通風及擺放除濕的乾燥球等等,魏韶霆隨即帶著她離開,往谷平堂的方向去。
就在此時,另一邊長廊走過來許多年紀不一的男女,約莫二十名,這些人都是魏家各個商舖的總管,他們是刻意過來向魏韶霆及新夫人請安的,之後在魏韶霆的點頭示意下,他們陸續走進有著一堆高牆的議事堂。
魏家商號遍佈全國,酒樓、客棧、當鋪、船隊都經營得有聲有色,各地管事精銳,個個獨立,一年四季皆分批回到風一堂進行財務匯報,這些人就是這個月的這三批。
魏韶霆跟傅筠解釋這些人的身份後,帶著她轉往右側迴廊,走進假山後方的谷平堂,「這就是韶華專屬的議事堂。」他說。
她這看,有點傻眼,「這也太亂了吧?」
的確很亂,讓人眼花繚亂,一層層紅木格架上,布料被亂七八糟的塞在裡面,長桌上又是卷宗又是蘇繡樣本,好幾本冊子打開又相迭,最上面一本是寫著船運開航及抵港的時間表。
廳裡不見魏韶華的貼身隨侍紀三、紀五,倒見四名等管事——沈源、劉柏雄、元士及陸成車在另外一張臨時搬進來的案桌後頭埋頭處理一堆高高的卷完,偶而還會交換,忙得頭都不抬的,也沒聽到兩人的聲音。
魏韶霆帶著好奇的傅筠走近他們,目光一掠過那些卷宗就知道弟弟累積了一段時日的商務處理不來,將四人抓來幫忙,但他不喜歡屋裡的東西被亂移動或拿進拿出,於是,這四個能者多勞的等管事只能窩在這裡處理。
直到他們來到近前,四這才一個接一個的抬頭,發現主子夫妻,連忙先後起身行禮,「魏爺,夫人。」
一請完安,四人就有志一同的開始控訴魏韶華無人性壓搾他們的血淚史,但魏韶霆先下手為強,單刀直入道——
「我找你們是要借用你們的能力,夫人要開家繡坊,你們都是我最信任的人,相關籌備工作,你們就看著辦吧。」
四人一愣,臉都皺得跟苦瓜一樣了。
「這會不會太快了?」傅筠輕輕拉著他的手,沒想到他如此雷厲風行啊。
他凝睇著她,莞爾一笑,「開一家店原就不容易,細項多,環節多,地點更重要,有好的地點就事半功倍了,是不?」
他目光一一掃視過四個管事,眼裡多了抹不同於看傅筠時的冷意,四人一個哆嗦,連忙開口。
「夫人,把這差事放心的交給我們吧。」
「沒錯,夫人的事,就是魏爺的事,魏爺的事就是我們兄弟的事。」
四人擠出滿滿的笑容,神情愉快的互相擊掌。
「這事就這麼決定了,那些管事還在等著呢,一起走吧。」魏韶霆又說。
還有事?四名管事瞪大眼,還沒抗議呢,魏韶霆又是冷光一掃,四人馬上閉嘴,但在心裡不平的埋怨魏氏兄弟都不是人,他們已經在風一堂密集幹活兒多少日子了?家裡婆娘都威脅要紅杏出牆了,竟還一再的壓搾他們!
第十二章 榮國公府的血案(1)
魏韶霆、傅筠及四個一等管事踏進窗明几淨的議事堂內,一一在上首坐下,下方坐定的掌櫃管事們,一見魏韶霆面貌俊朗,可神情中帶著不好接近的冷漠,渾身上下又透著懾人的威嚴,個個額冒冷汗,頻頻以袖擦拭。
這幾年,魏韶霆將京城的事務交給魏韶華,兄弟處事方式大不同,傅韶華可親得多,他們也熟悉他不正經中帶著認真的辦事作風,怎麼今天又換成魏韶霆親自來了?
但誰敢問原由?一個個起身報告。
魏韶霆一手翻閱手中報表,一邊聽著各管事報告事項,四名一等管事會適時提出問題,他一邊下指示,可謂一心多用。
偶而,他會看向坐在一旁的傅筠,見她意態從容,聽得專注,也就由著她聽,不過等到下幾個管事在提到一些與皇家織造廠相關採買的事務後,他就注意到她眉頭蹙起,似乎有愈聽愈困惑的樣子。
他以眼神詢問,她朝他嫣然一笑再搖搖頭,要他放心,但自己的腦袋卻動個不停,記下一些待會兒要請教的問題,不想因為自己影響正常事務的進行。
匯報結束後,這些管事依往例會吃一頓飯再休憩一晚,翌日便各自離去。
魏韶霆則帶著傅筠漫步回風一堂的主院,傅筠心情極好,見九曲橋下的湖面如鏡般倒映著蔚藍天空,青青垂柳隨微風輕揚,好一幅動人的春日景致,便拉著魏韶霆欣賞了好一會兒,才笑咪咪的看著俊美無儔的丈夫道,「腦袋有沒有清空一些?我有不少問題要問呢。」
瞧她慧黠透亮的明眸,魏韶霆寵愛笑,擁著她來到寬敞的書房,甫在案桌後坐下,她就極為有禮的為他倒上一杯茶,在他的對面坐下。
魏韶霆喝口茶,放下茶杯,就見妻子雙眸亮燦燦的,他一點頭,她旋即迫不及待將剛剛一些弄不清楚的問題拿來請教。
「對布匹織造或生絲、熟絲、桑綿田的收作、魏家持續都有派人長期的嚴密掌控,就怕有些人為求得皇商光環,逼迫下面這些人弄出供應不足或斷貨的渣事,屆時,宮裡怪罪下來,倒霉的也只是魏家,所以這方面支出的人事費用確實不少。」
她明白的點點頭,又問了一些問題,魏韶霆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對,所有布匹繳納上去後,是由內務府造冊點收。」
「做生意是如此,寧願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凡事下決定前都要思忖再三後再進行,賬冊是家店的脈絡,循著脈絡就可看出商家存續與否的價值,怎麼,熱血沸騰了?」他可清楚看見她的眼睛愈來愈亮。
她興奮的點頭,「好有意思,我都感覺到我身上經商的血脈在發燙呢,我想現在就去金繡坊,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