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聽姑娘這麼說,她便笑笑的照做。
算起來,這是傅筠重生後第一回上街,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街景,雲層微厚的天空,難得露出些陽光,商舖林立的長街上,人潮似乎也多了些。
馬車在轉彎後進更加繁華的東市,就見城裡最大的繡坊矗立在東華大街,傅筠眼眸一黯,上一世她被困在莊子時,意外的從玉葉口中得知,日進斗金的「金繡坊」竟是她外祖家陪嫁給她生母的店舖之一,只是她與外祖家疏離,她全然不知。
馬車繼續前行,她忍不住貼近車窗,看著親切帶笑的夥計正哈腰歡迎幾名衣著貴氣的姑娘進店內,當時,玉葉還嘲笑她——
「金繡坊可是你生母投注最多心血的店舖,可悲的是,她唯一的女兒到死都沒有機會踏進過。」
沒錯,她的確到死都沒機會進去一次,她咬著唇,忍著喉間酸澀,也忍著想停下馬車進去的渴望,她與魏韶霆還有約,但,一定會有機會。
片刻之後,馬車停在合悅酒摟門口,凌凌攙扶著她下車,她抬頭看著這棟外觀富麗又雅致的酒摟,劉氏告訴她,這酒樓也是魏韶霆的產業之一,再想到魏家商號旗下的各類生意,在金錢物質上,魏韶霆的確擁有好幾座的金山銀礦。
思緒間,傅筠主僕在一名年輕掌櫃的引領下上到二樓雅間。
魏韶霆已然在座,他一見傅筠走進來即從容的起身相迎,身後則有辜十在一旁隨侍,年輕掌櫃躬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傅筠竟然有些緊張,她斂衽一福,再看著劍眉星目的魏韶霆,他一身寶藍色綢緞袍服,腰間掛著一塊上好玉珮,整個人看來散發著冷冷氣息。
魏韶霆見她身著一襲玫瑰色衣裙,外罩狐毛披風,身旁的丫鬟利落,察覺室內溫暖,即上前為她解下披風,掛在手上,再退到一旁。
「傅姑娘,請坐。」魏韶霆一邊示意傅筠坐下,一邊打量她,她的一雙明亮星眸,挺翹鼻樑及粉嫩櫻唇,皆一如他記憶中的美麗。
傅筠依言坐下,即使已有心理準備,然而再次見面,她心裡仍然激動。
此時,辜十走上前來,為兩人倒上熱茶,他眼睛不敢多瞄,但主子有透露這位美麗的傅家大姑娘將會是他未來的主母,一倒完茶,他立即退回原位。
「傅姑娘,請用茶。」魏韶霆說。
「謝謝。」傅筠點點頭,下意識的將目光巡了巡,他並沒有帶上魏子晨。
魏韶霆也不知為何,竟能從那雙失望的明眸看出她的想法:「因家母思念子晨,所以將子晨送到東廣城,預計年後才會返。」
她不由得一愣,她表現得如此明顯?她尷尬笑,「子晨他——真的很可愛。」
「謝謝你的讚美,更謝謝上回你捨命護他之恩,」魏韶霆邊說邊將目光落在她白皙的雙手,見沒有落下任何疤痕,這才放心,他將桌上一隻精緻木盒推到她面前,「這是雪花露,對女子肌膚極好。」
她又是一愣,「呃,不用的。」她連連搖手。
「只是一點心意,原本想送銀兩,又怕傅姑娘覺得俗氣。」他直言。
她微微一笑,銀錢哪裡俗氣了,銀錢可以用來收買人心,可以扭曲一個人的心志變得邪惡貪婪,連親情都不顧——她看著自己修長白皙的玉手,想起當時在莊子裡天寒地凍的,吃不好、睡不好,瘦骨嶙峋的雙手不見肉,滿是傷痕纍纍的乾裂。
他蹙眉,看著她那雙漂亮的杏眸透出點悲涼,「傅姑娘,你還好嗎?」
她頓時從思緒中回神,忙搖頭,「沒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沒事,倒是你——」
她一直都知道他不苟言笑,為人淡漠,但即使如此,因氣宇非凡又富可敵國,不知有多少女子為他傾心,他皆拒絕了,卻願意與自己成親?
「母親跟我說了婚事,可是我有些話想親自跟魏爺說,如果魏爺可以接受,那我便點頭。」重生歸來,再度面對自己的親事,傅筠想坦蕩磊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魏韶霆看著她不矯揉造作的神情,情緒不外顯的他,嘴角弧度微微上揚,「好,傅姑娘請說。」
見他如此淡定,她突然又有些羞澀起來,只得別開臉,暫時不對上那雙會魅惑她的黑眸。
「咳……依魏爺的成就,能嫁給你是極大的福分,妻憑夫貴,衣食無憂,但是,婚後我不想太早有孩子,我心裡還有很多事想做,不想只做一個待在家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我的親生母親留給我一些店舖,如果可能,我也想親自經營,這些,魏爺都可以接受嗎?」
她剛剛經過金繡坊後,對未來有了新的想法,她對刺繡有極大的興趣,她也想更瞭解母親還有外祖家——她想做的事很多,她不想勉強魏韶霆配合自己,他雖對自己有恩,但她相信她一定有能力找到另一個報恩的方式。
他直視著她,以他的能力,他並不特別需要個遵循傳統的妻子,只是,就手下查來的數據,她在京城閨秀裡是出了名的琴棋書畫樣樣精,卻太過清高冷傲不好相處,還有「冰山美人」之稱,但就這兩次見面,這稱號並不可信,而且,她明眸慧黠、腦袋有物,與子晨互動也可見有顆善良的心,與她結為夫妻,該是一件讓人期待的事。
沉吟片刻,他有了答案,「我可以接受,也謝謝你如此坦承。」
聞言,傅筠暗暗鬆口氣,也才發覺手心冒了汗,又想到傅老太太以為拿捏在手上的婚事,就這麼被她悄聲無息的決定了,一旦知曉,她該有多生氣?光想到傅老太太等人發覺煮熟的鴨子飛了,她不由得露出燦爛笑意。
魏韶霆不知道她想到什麼,但眼前的美人兒笑得賞心悅目,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渾然天成的魅力,極為吸引人。
傅筠不經意的抬頭,就對上他那雙含笑的墨眸,在意識到她沉浸在只有自己才懂的喜悅後,她困窘一笑,很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