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怡然才想著發生什麼事情呢,很快的答案就揭曉了。
黎宗二的妻子吳氏帶著媳婦潘氏,女兒黎翠依上門,聲音遠遠傳來,「大嫂,恭喜你啊。」
黎老太太生了黎宗壹跟黎宗二兩兄弟,後來兄弟不和,黎宗二自請分家,當時還鬧了一陣子,讓倪氏來說,自請分家,有本事就滾啊,還在那邊吵著要分多少家產,笑話,從來只有兒子欠爹娘,沒有爹娘欠兒子的。
黎宗二當時還要求要拿三分之一,氣得黎老爺子直接用茶杯丟他,倪氏都還歷歷在目,鬧到後來,老爺子給了一萬兩,將二房打發了。
一萬兩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好好過日子,三代不用愁,偏偏黎宗二是個不切實際的,只想著要發大財,要給父兄好看,結果做藥材生意,買到假人參;做瓷器生意,又遇沉船;然後想做染布,買了桑田棉田,遇到蟲害。
簡單來說,黎完二就是不做任何研究,連那塊山頭兩年前就有蟲害都不知道,又買下來種棉花,能不長蟲嗎?
朋友提議,就投錢下去,一萬兩銀子短短幾年就所剩無幾,一家人越搬越遠,宅子越換越小。
這兩年,黎宗二的妻子吳氏就開始靦著臉頻頻回本家,用「夫君也想承歡膝下」、「松哥兒說想祖父母了」等理由,出招頻頻。
說白了,二房就是想回本家生活,但幸好公公英明,一律不准,當初有本事自請分家,那就當親戚,別把錢花完了又想回來當兒子。
黎老太太是想黎宗二一家回來的,可是一般事情她敢跟丈夫爭執,真正的大事,卻是不敢,只能在吳氏來的時候,塞些私房讓她帶回去。
吳氏帶著媳婦潘氏、女兒黎翠依進來,滿臉討好地道,「我這俗人什麼也不懂,就祝大嫂早日抱男孫。」
倪氏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吳氏連忙催促,「叫人啊。」
潘氏跟黎翠依趕緊道:「見過大伯娘。」
丫頭伺候潘氏脫了披風,倪氏有點意外,「侄媳婦肚子都這麼大了還出來啊?」重點是,她記得潘氏成親也沒多久,怎麼這樣快就有了。
潘氏笑說:「大伯娶媳婦,我怎能不來。」
看到大肚子,倪氏仇恨也忘了,輕輕拉著潘氏到床邊,「寧兒,這是你二房的弟妹,現在有孕,你摸摸,沾沾喜氣。」
姜寧兒順從地放下蘋果,伸手摸起潘氏的大肚子。
吳氏笑咪咪,「這就是了,自己人,親熱一點,我這媳婦啊,過門兩個月就懷上,孕中好吃好睡,大夫每次診脈,都說孩子健壯,侄媳婦沾了喜氣,也很快就會有的。」
這話誰不愛聽,倪氏頓時笑說:「子衿媳婦要是半年內能有,我就謝天謝地了。」
倪氏跟吳氏又說了一陣,便帶潘氏夫給黎老爺子跟黎老太太磕頭,黎翠依便留在房中。
房中姑娘個個都穿新衣,布料上乘,款式新穎,頭面更是相互爭艷,黎翠依的衣服卻有點顯舊,儘管布料不錯,款式卻不新,不知道是吳氏以前的,還是潘氏的。
首飾可以讓工匠重新融過再造,衣服卻不行,總之能看出黎宗二那邊真的不行了,連個嫡出小姐都沒有新衣服,在這華貴的房中,能看出她真的很侷促不安。
黎翠陶一臉不屑,黎翠雨怕她又出言諷刺,連忙瞪了她,黎翠陶這才消停。
邵怡然心生憐憫,在最愛漂亮的年紀,卻無法打扮得好看,明明是嫡長女,卻沒被養好,行事過於小心翼翼,恐怕吳氏滿心都想著要怎麼回家,這才沒力氣好好教養女兒。
眾人說笑聲中,黎翠依顯得格格不入,緊張不已,邵怡然便過去跟她說了幾句話,問她平常喜歡吃什麼,刺繡可拿手。
黎翠依有點緊張,但還是一一回答。
邵怡然笑著,這時手忽然一鬆,茶盞滑落,濺得黎翠依裙腳沾上茶漬。
見狀,黎翠依面露著急,她是有多帶衣服,但那套……更醜。
正不知所措的時候,邵怡然道:「讓丫頭回去拿太麻煩了,上我那裡換吧。」
見黎翠依猶猶豫豫的,邵怡然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
外面正下著雪,木樨跟鳶蘿細心給兩人打傘,走到了芳藹閣,蘇嬤嬤正奇怪怎麼帶了個姑娘回來,邵怡然便笑說——
「我弄髒了姊姊的裙子,嬤嬤去找套沒穿過的衣服出來,我好賠給姊姊。」說罷,邵怡然簡單介紹了黎翠依給蘇嬤嬤。
蘇嬤嬤可是人精,一看黎翠依的打扮,再聽自家姑娘那奇怪的借口,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趕緊配了一套衣服,槿紋衣,喜雀桃花襖子,翠煙碧玉裙,又看黎翠依頭髮跟妝容都粗疏,心想這二房真的不行了,小姐身邊連個像樣的嬤嬤都沒有,乾脆從頭幫她弄過。
這一來一往,待黎翠依回到了新房,居然只有黎翠雨一眼看出來是誰。
十歲的黎翠娟沒有心機,笑咪咪地說:「堂姊這樣真好看。」
黎翠依有些害羞,但又有點高興,這幾年家裡不行,她穿的都是母親的舊衣服改的,她知道自己不該任性,可是一次也好,她真的很想穿穿新衣服,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剛剛,她在邵怡然那邊照過鏡子,她從來沒看過自己這樣,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時倪氏也帶著吳氏、潘氏回來,突然看到黎翠依像換了個人,都覺得奇怪,但也不能直接問,只能假裝沒發現,「好了,喜宴準備要開了,貂裘穿上都到前頭去吧。」
邵怡然握住黎翠依的手,「姊姊跟我們一桌吧。」
黎翠依感激一笑,「嗯。」
宴席很熱鬧,足足上了二十四道菜,鬧新房不是姑娘家的事情,親熱的告別後,又相約春天宴會見,邵怡然這才往自己的芳藹閣中走,卻沒想到在垂花門前看到黎子蔚。
他穿著大氅,撐著傘,在月色下顯得身長玉立。
邵怡然不禁感到奇怪,是自己喝了酒,所以覺得他變得好看了,還是知道兩人的命運即將繫在一起,對他感到親切,所以覺得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