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他是哪種小孩子,你不能殺他!」瞄見他嚴苛的神情,她放軟了聲音。「城,他比小月大不了多少。」
妻子溫言央求,他冷硬的心也不得不柔軟。關城緩緩放低持槍的手——
小鬼猛地跳起來,朝旁邊的阿湯撞過去。
阿湯手長腳長,隨便從領口一拎,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將他提起來。
「放開我!該死的,你們這群#&$#*%@#@的豬!你們會@#$@#$@,一出門就@$&*&@#@,然後會@&&@%##,最後就#*%@#……一串精采的污言穢語替陋室增添不少顏色。
「去把整個營區的人都集合起來,問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關城理都不理他,逕自向同伴囑咐。
「衛關在隔壁,我去找他。」大德主動說。
「別以為我會怕你,你們@#$%*&#@……喔!」最後一聲痛叫是因為阿湯把他用力摜在地上,笑嘻嘻地走開。
幾個大男人魚貫出去,其他三個小孩全縮在一旁,臉龐同樣骯髒,身材同樣黑瘦,眼中透出野獸般警戒的光芒,提防這個新來的大男人。
關城把妻子推到身後,腳尖頂了頂還在破口大罵的小鬼。
「你叫什麼名字?」
「你管……」小鬼還想繼續罵,一迎上他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神,心中突地一涼。
直覺告訴他,若不是他身後那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在場,這男人真的會毫不猶豫地一槍殺了他。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口氣明顯弱下來。
「我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你不要害怕。我不會讓他傷害你們的!」巫晶媚柔聲問。
小鬼頭老羞成怒。
「誰怕誰了?我又不是……」關城冷酷的挑眉讓他把接下來那段髒話吞回肚子裡。「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叫雍及亞。」
「你們呢?」關城轉問角落裡的三隻小蟲。
「亞拉揚極,勃固,和艾索德。」三人不太甘願的回應。
「尤努在哪裡?」他轉回帶頭的小鬼。
「死了。」雍及亞朝地上啐了一口。
「其他人呢?」
「死了!統統死了!你耳朵聾了,聽不懂英文?」雍及亞齜牙咧嘴。
講到英文,這幾隻小鬼的英文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流利。
「發生了什麼事?」關城皺眉。
「誰管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反正那些豬死了比活著更好!他們死光光我們最高興!」雍及亞像只受傷小動物般狺狺狂叫。「你最好小心一點,不然讓我逮到機會,我一刀殺了你,讓你去跟尤努那隻豬作伴!你們這些只會說豬話的……」
「住口,小孩子不要一張嘴就粗言穢語的。」巫晶媚聽不下去了。
「要妳管,妳以為妳是誰?不男不女的妖怪!我看到妳就想……」
一隻腳踩在他的咽喉上,慢慢施壓,小鬼的喉頭開始發出咯咯的聲響,眼睛驚恐地暴凸出來。
「她叫你講話乾淨一點,你就給我乾淨一點。」關城淡淡說,放鬆腳盤的力道。
「咳咳咳咳咳——」雍及亞滾到一旁劇烈咳嗽。
「別這樣。」巫晶媚有些不忍,輕拉丈夫的袖子一下。
「你抓我的朋友回來做什麼?」關城不理她。
雍及亞喘了幾口氣,才嘶啞著嗓腔回答:「尤努死了……大家會沒飯吃……你們身上帶了很多美金……」
「誰告訴你我們就有錢?」
幾個小鬼頭交換了好幾個視線,雍及亞的嘴角挑釁地撇開。不說!
「我們知道你們帶了一大筆錢來贖那兩個美國人。」角落一個小孩鼓起勇氣說。
「我再問一次,誰告訴你的?」他的腳慢慢抬高。
雍及亞火速滾到一邊,生怕那只必殺的大腳丫又踩在自己喉嚨上。
「他……他那天晚上來找尤努談話,我躲在窗外聽到了。他說你們帶了很多錢要來贖人,只要尤努和他合作,那筆錢就全歸尤努所有。」
「『他』?」
「你們這些人的話能信才有鬼,只有尤努那個傻瓜會買帳。」雍及亞倔強不馴地抬高下巴,「我知道尤努已經被殺了。他們前天出門去牙王那裡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還有命在才有鬼。我才不管你們打什麼主意,總之,這個寨子現在是我們兄弟做主了。『他』答應給尤努的那些錢,理當屬於我們的,你們快吐出來!」
一下「你們」,一下「他」,這小鬼到底在說什麼?而且,尤努和牙王?
腦中有些什麼一閃而逝,關城努力想抓住那個影子,卻怎麼也抓不住。
他突然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制住小鬼頭,手掌反扣住他的後項,只要輕輕一扭,雍及亞的嘴巴就能吻上他自己的背心。
「你口中的『他』究竟是誰?」他沉聲問。
「我……我……」雍及亞全身發顫。
「城,別這樣……」
「快說!」他用力一喝。
「咯……咯……」雍及亞的嘴中發出抽氣聲。
一聲悠悠的低歎,從背後響起。
「別為難這些小可憐了。是我。」
吟哦迴響裡,蘊含著無限的遺憾與喟息。
關城渾身一僵。
反應立即做出。丟開雍及亞,推開妻子,飛快回身,同時抽出插在後腰的手槍,數個動作一氣呵成。
他動的同時,對方也不慢。
而且對方只做一個動作,直接擒拿巫晶媚。
「啊!」她驚呼。
她的左手被來人揪住,突地,右手被另一隻溫熱的大掌扣住;兩副力道同時一扯,她痛叫一聲。
「啊——」嬌軀卡在兩副鐵軀之間,僵直。
刷刷!眼前一把,腦後一把,兩枝槍飛快出鞘,比住對方。
她僵凝在中央,不敢動彈。
「嗨,老大,好一陣子不見了。」低笑聲蕩進她的耳裡。
「衛。」關城輕吐。
衛?她的背心驚出一身冷汗。
左側的男人,衣衫依舊殘破,臉龐依舊血污。他的五官深刻而醒目,堪稱為美男子;然而,他的眼眸明亮得分外奇特,彷彿任何事物都反射得出來。也因為如此,當她只看到一無所有的空洞和冰冷時,一股從心底深處浮上來的寒冷感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