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他將相框遞給她,「她就是瑪琳。」
她接過一看,相框裡是一對看起來十分恩愛的夫妻。她一眼就認出那丈夫便是貝裡尼先生,只不過是四、五十歲時的他。
在他身邊的明顯是位南美裔女子,有著健康的小麥膚色及一頭黑色的鬈發。原來,貝裡尼先生跟他的妻子也是跨種族的結合,就像她跟傑瑞一樣。
不自覺地,她瞄了他一記。
「瑪琳在十幾年前因為一場車禍意外而喪生,雷多因為傷心而消沉許久,直到有一天在整理瑪琳年輕時所配戴的首飾時,他找到某種動力……」他續道:「他將她的首飾重新打造,賦予全新的生命、形式及意義,而那也造就「Heart of Firenze」這個全新的品牌。」
原來美麗的「Heart of Firenze」背後有著如此令人傷心的一段故事。
想著那位老先生,再想起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突然一陣鼻酸。
「雷多跟瑪琳沒有孩子,所以五年前生了一場病後,他就決定將公寓賣給願意好好維護它、保存它的人。」他勾唇一笑,「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他並買下他的公寓,至今他還擁有公寓的鑰匙,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過來。」
看著他滿臉笑容的說著這些事,毛真妍的心一陣一陣的騷動著。
明明買下房子,卻讓前屋主自由進出,甚至還在家裡擺著前屋主的照片。
他就是一個如此溫暖的人。
認識他時,她就知道他有著這樣的熱度,他總是願意對別人張開雙臂,他總是樂意去接近別人、接納別人,並給予幫助。
她還記得有次他們相約看電影,他卻直到電影散場還沒出現,原因是他在路上遇見一個被車撞傷的老太太。由於肇事者逃離現場,他便好心的將老太太送到醫院,老太太到院後昏了過去,所有人都以為他就是肇事者,幸好老太太醒來後還了他清白。
像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在他身上,他從來不怕麻煩,一心堅持做他該做的事。
她當初就是被這樣的他給深深吸引。
不!突然,她急踩煞車,不讓自己重蹈覆轍。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無知、懵懂、天真又衝動的女孩,他是個讓人很容易,甚至是無法抗拒的便愛上的男人,她得克制、得冷靜,她不是當年的留學生,而是被賦予工作任務,受到信任的業務部門主管,而她此行的目的是爭取代理權,不是度假,不是為了譜出異國戀曲,更不是為了跟前夫重修舊好。
傑瑞看了一下表,「不早了,你先洗個澡,然後休息吧。」說著,他將相框放回原處,並替她找了一件較合身的上衣和一條腰部有抽繩的短褲。
毛真妍洗完澡出來時,傑瑞已經貼心的幫她把床鋪好。
「你先睡吧,我要衝一下澡。」他拿著衣服便走進浴室。
坐在床上,她環顧四周,腦海裡不禁想起他們以往住的那間小公寓。
那公寓大概只有這兒的一半大,在屋裡走著走著,很容易就東碰西撞的。
她記得他的床邊有個撿來的邊櫃,她上床時常常一不小心就踢到櫃腳而痛得哇哇叫。
每當那個時候,他就會抱著她,揉她的腳、親她的腳,然後告訴她,「寶貝,總有一天我會給你買一間大房子的,等著。」
噢,該死!她心裡暗暗咒罵一聲。
明明提醒自己要公私分明……不,是「公事至上」,怎麼偏偏想起的都是過去的種種。
在來佛羅倫斯之前,關於他的事,她能想到的都是壞的。
可現在,那些美好的回憶卻一直來敲門。
不行、不行,她得把那些事全部摒除在外,絕不能讓它們影響了她的判斷。
拉開被子,她決定在他出來之前就躺平睡覺。
正要關掉床頭的燈,屋裡的電話響了,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接,但又怕他聽到電話鈴聲,會一絲不掛的跑出來或是什麼的。
於是,她伸手抓起一旁的話筒。還沒開口說話,電話那頭便傳來女人的聲音。
「傑瑞親愛的,你沒事吧?你突然那樣跑掉真的讓人很擔心,你……咦?」似乎意識到接電話的不是他,對方一怔,「是傑瑞嗎?」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開口。傑瑞親愛的,呵,多親密啊!聽這個女人所說,在他趕到醫院前便是跟她在一起。
當時他們在做什麼?她又是……她非常清楚這不關自己的事,但卻莫名的焦躁、懊惱且沮喪起來。
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情緒,她更氣、更惱,好想立刻離開他的公寓,但那麼一來,她可得流落街頭了。
她是個非常實際的人,而她知道那是不智之舉。
「他在沖澡。」她對著電話那頭的女人說,「要他回電給你嗎?」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說,若電話那頭的女人是他目前正在交往的對象,那麼自己這番話可是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安瑪麗愣了一下,語氣有點尷尬地表示,「我會再跟他聯絡的,再見。」
「再見。」她掛上話筒,看著底下這張舒適的大床,腦海裡突然浮現一些令她心情糟糕透頂的畫面。
除了她,他應該還帶過誰回來吧?這張床誰躺過呢?
她下了床,抓起枕頭和被子,她決定,她要睡沙發。
就在她把枕頭和被子擺放在沙發上時,傑瑞從浴室裡走了出來——平時浴後只圍條大浴巾便到處走動的他,因為顧慮到有她在,所以穿上背心跟及膝運動短褲。
畢竟他們已不是情侶或是夫妻,他總得考慮到她的心情。
見她抱著枕頭和被子準備在沙發上睡,他怔了一下,「怎麼了?我不是幫你鋪好床了?」
毛真妍坐在沙發上,將枕頭喬了個最舒適的高度及位子,「謝謝你,我睡沙發就行了。」
他聽出她的聲音裡帶著怒意。
怪了,今晚除了她住的旅館失火外,一切不是都很美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