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真妍婉謝了他的好意,「不必麻煩,貝裡尼先生,我只是來向你道別。」
聞言,雷多微頓,「孩子,你要走了?」
「是的,」她點頭道:「我在這兒待得夠久了,公司希望我能盡快返回崗位。」
雷多一聽便猜到她應是知道他已將「Heart of Firenze」交託給傑瑞。
「親愛的,我很抱歉……」他無奈的一笑。
「請別那麼說,我尊重你的決定。」她聳肩,「雖然結果不如我意,但這就是人生。」
雷多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下。
「對於你跟傑瑞的事,你是不是也如此豁達?」他深深的凝睇著她問。
迎上他睿智的眼神,她略顯不安和無措。
「親愛的,」他牽起她的手,像個慈祥的爺爺關懷著心愛孫女一般,「今天一早,傑瑞打了電話給我,跟我說了昨晚你們發生的事,他說你今天應該會來向我辭行,果然……」
「希望他沒為難你跟我說些什麼。」
他笑了笑,「他從來不拿事情來煩我的,他說過這是他自己的問題,只不過,」他笑意一斂,神情凝肅而認真,「我實在不願意看見一對相愛的男女錯過彼此。」
她秀眉微蹙,「貝裡尼先生,我跟他……」
「你在害怕什麼?」他直視著她的眼睛,「我感覺得到你在逃避。」
她眼瞼低垂,沉默不語。
「若你跟他的相遇是宿命,你根本無須逃跑。」
「也許我害怕的便是宿命。」她幽幽地說。
她是媽媽身兼父職養大的,她一直覺得自己並不在意這件事,但也許媽媽被心愛的男人背叛拋下這件事,其實在她心裡留下陰影。
如此深愛著、依賴著、無怨無悔的眷戀著一個男人,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雖然這麼多年來,她從沒聽媽媽咒罵過那個拋棄她們母女的男人,但她知道媽媽的心裡有一道傷口,即使表面上結了痂,底下卻還鮮血直流。
「你害怕的是你太愛他,」雷多笑歎著,「孩子,全心全意的去愛一個人並不可怕。」
「貝裡尼先生,我是被我母親深愛的男人所拋下的孩子。」她吶吶的說。
雷多眼底露出一抹憐惜,「喔,親愛的。」伸出手,他抱了抱她。
「愛一個人是多麼危險的事,我知道。」
「我很遺憾你經歷了這些,不過那是你母親的人生經驗,不是你的。」他輕撫著她的臉,慈愛的勸說,「別讓陰影吞噬了你。」
「貝裡尼先生,我很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想跟傑瑞再……」
「希望不是因為「Heart of Firenze」的代理權之爭。」
「不是的,跟那個沒關係,正如他所說,這是我跟他的問題,」毛真妍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有著惆悵和無奈,「不,也許那只是我的問題。」
「傑瑞還愛著你,」雷多苦口婆心的說:「沒有人比我還清楚這件事,我想你應該知道他是為了你而來的。」
她沉默了幾秒鐘才道:「他會遇到更好的人,我願意祝福他。」
「我親愛的女孩,」雷多蹙眉笑歎,「他要的不是你的祝福,而是你的愛。」
「我是個膽小鬼,唯一能給他的就只有祝福。」毛真妍無奈一笑,話鋒一轉,「貝裡尼先生,我真的很高興能認識你,雖然拿不到亞洲代理權,但我不後悔來這麼一趟,希望我們還有機會相見。」
雷多凝視著她,想說什麼,卻又收了口。
須臾,他輕歎一聲,「好吧,希望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你今天就要離開?」
「嗯。」她回答,「其實我早該回去了。」
是的,要是她不做所謂的意氣之爭,她應該早就不在佛羅倫斯了。
跟雷多又聊了一會兒,她起身告辭,「貝裡尼先生,你要保重身體。」
「孩子,」他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願天主賜你平安及幸福。」
她向他說了再見,轉身走出店門口。
才離開沒幾步,她聽到店裡傳來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倒了。
她怔愣了下,心想應該只是他碰倒什麼東西,可再走了兩步,一種無來由的疑慮和不安席捲了她。
轉身,她決定回店裡確認自己聽到的聲音是什麼。
走到店門口,她沒看見雷多的身影。
她滿心疑惑,試探的叫喊,「貝裡尼先生?貝裡尼先生,你在哪裡?」
雷多沒有回應她,於是她走進店裡,當靠近櫃檯時,她發現地上有一雙腳。
她陡地一驚,再往前一步,看見的是倒在櫃檯後面,已經昏迷不醒的雷多。
「天啊!貝裡尼先生!」
她立刻衝進狹窄的櫃檯後方,一邊叫著他的同時,也探了他的鼻息。
發現他已經沒了呼吸,她整個人慌了起來。
她想起自己學過 CPR,不過她只對假人施行過,不曾在真人身上施行,可是這當下她只能硬著頭皮,大膽而小心的對他展開急救。
她不斷的對他施行 CPR,可他完全沒有反應。
天啊,貝裡尼先生,你千萬別死,拜訪你呼吸啊!她不斷在心裡祈禱著。
全能的主,慈悲的聖母瑪麗亞,禰們雖然不是我的神,但請傾聽我的祈禱,求禰們救救這個好人吧!
可在經過十幾分鐘的心肺復甦術,雷多還是一動也不動。
她打電話向警察求援,可電話那頭的人說的是義大利話,她根本聽不懂。
就在此時,她聽到腳步聲,於是,她飛快的站了起來——
「Help……」
當她喊著救命的同時,發現走進來的竟是傑瑞。
那一瞬間,她整個人鬆懈了,也崩潰了。
「傑瑞,貝裡尼先生他……」
知道她今天要走,也猜到她一定會來向雷多辭行的傑瑞,原本並不打算出現,只不過,今早醒來,他還是決定走一趟舊橋,期盼著能再見到她,為他們之間的可能做最後努力。
但當他抵達,並看見她從櫃檯後方站起時,他就意識到事不尋常。
不安和恐懼瞬間席捲了他,但他並沒有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