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袁家會為他出頭,特別是如今掌權的袁夫人恨他母子入骨,於是她倨傲的說道:「那麼想必你也已猜到,今早嚷著要告你的人是怎麼回事了吧?」
果然,一如他所料,雖然這是他最不希望出現的情況。
他在心中歎息,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淡淡開口,「那對夫婦明顯受人指使,由於我平日甚少樹敵,再加上這時間點……想來想去也只有您了。」
其實他白天時就隱約猜到這一連串多半是章明珠使的手段,這些年來章明珠在商場上狠辣猶勝男人的作風,他早有耳聞,不過他的揣測未經證實,他並不想說出來讓夢嵐擔心,即便現在確定了,他也沒打算讓她知道。
他不希望讓她為難,雖然他很確定她會站在自己這邊。
「韓醫師如此聰明,一定也很清楚我這麼做的原因。」章明珠輕撫著手腕上的玉鐲,「我不管你們怎麼想,但嵐嵐是我唯一的女兒,身為母親,我有必要為她做出最好的選擇,而身為私生子又不過是個醫師的你,配不上她。」
韓騏明白她的意思,章明珠表達得很清楚,她反對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的身份。
但身份這種事,又豈是他能夠決定的?
「所以您寧可將夢嵐嫁進有著尖酸刻薄婆婆的豪門,讓她每日挨罵受氣?」他勾唇反問。
章明珠臉色一僵,「哼,上次是我看錯人,沒想到那徐太太如此傲慢,往後我不會再找那種的了。」
「您既看錯了那徐太太,又如何知道未錯看我?」他淡聲道:「余伯母,我想我和夢嵐都已經把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我們不求賺到龐大的財富,只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當醫生是夢嵐的夢想,我或許沒她那般的熱情,但很樂意和她在同個地方工作。」
他愛夢嵐,愛那如同鏡子般,能夠照出他內心所有不為人知角落的女人。在人前,他們或許光鮮亮麗,然而在彼此面前,他們的真實自我皆無所遁形,沒人試圖遮掩,她是唯一能讓他在相處時卸下面具的人,這點是連自認愛他的父母都做不到的,他相信自己此生不會再如同愛她般,再愛上另一個人。
若他今天對章明珠承諾了什麼,無異是侮辱了他們的感情。
「說那麼多,你仍是無法給她更好的生活。」章明珠冷哼。
「余伯母,我想您恐怕不大瞭解我,今天若是夢嵐嫌我賺得少,希望我回袁家繼承家業,縱使不情願,或許我最終仍會答應她。」他不疾不徐的道,「但現在情況顯然並非如此,比起袁家下一代當家的身份,我想夢嵐更喜歡身為醫師的我,所以我不可能為了您的一句話,就丟棄她喜歡的那個我,回去袁家。」
他的態度恭謹客氣,又處處站在夢嵐的立場設想,章明珠雖還想挑他毛病,一時間竟也挑不出,兩人僵持了好半晌後她才道:「你就不怕我繼續找你麻煩?你要知道,章家政商關係良好,和媒體也有些交情,要弄死個外科醫師也不是那麼難的事。」
韓騏瞧了她好一會,視線最後停在她手腕上的玉鐲,淡淡笑了,「余伯母,這玉鐲是余伯父送您的吧?據我所知,當初余伯父亦非有錢人家的子弟,僅是章老爺子的部屬,怎麼您只許自己嫁給普通人,卻非要把女兒嫁進豪門,甚至問都不問她的意願?或許您認為自己是為夢嵐著想,但您確定她這樣就會幸福?」
「你……」章明珠的臉色終於變了。
她甚少和女兒提及丈夫的事,嵐嵐的父親過世得早,而她對於自己那段僅維持短短六、七年的婚姻又低調,總是避免談起,沒想到眼前這男人竟會知道!
「余伯母,您是夢嵐的母親,我當然希望能夠得到您的祝福,但要攜手走一輩子的人是我和夢嵐,所以除非她開口要我改變,或是直言不要我了,否則您的反對對我來說固然很遺憾,但我仍會堅持下去,所以請恕我無法答應您任何要求。」韓騏很快下了結論,畢竟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原先就只打算說完該說的,她能不能接受,他也無權置喙。
然後他又敲了敲前座的窗,對著司機道:「可否請你將車子往前開一些?我要出去,謝謝。」
司機愣愣的照著他的話做了,完全忘記自己根本只應聽令於自家老闆。
不過韓騏也沒給他時間細想,他越過賓士車,直接走向自己的車子,開門入座,發動引擎。
「晚安了,余伯母。」當他的車子駛過賓士車旁,他還有禮的降下車窗向她道別。
章明珠只能瞪著他的車尾燈消失在出口方向,想著韓騏所說的話,無論是關於女兒還是丈夫的,都在她內心投下了強烈的震撼彈,久久無法平息。
余夢嵐在VIP病房外徘徊了好一會,有些猶豫不決。
若換作以往,她絕對不會考慮靠關係跳槽這種事,但當她把韓騏放進自己的未來藍圖時,有些事就得好好再思量。
憑他的能耐,要去哪間醫院都不是難事,然而若在醫院高層中沒有相當的人脈背景,難保如今在和誠發生的事,不會在新醫院重新上演,大概因為她是韓騏的女友,這幾天有許多不知哪來關於他的小道消息不斷傳進她耳裡,她覺得現在自己所知道的內情,說不定比當事人韓騏還多。
幾天下來,院方也明白事情多半瞞不住了,儘管他們仍希望事情能私了,卻不再像先前那麼積極遊說,況且韓騏的態度很堅持,既然不是他的錯,他便不可能向家屬道歉,院方雖然不高興,卻也不想真得罪他。
她幾乎可以預期,韓騏這回必能順利脫身,只是這種事有一就有二,他來和誠還不滿半年就遇到了,她不敢想像以後還會發生多少次,她覺得有必要預留一下後路。
打定主意後,她咬牙敲了敲病房門,然後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