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曉生怎會不知道夏孟苓的個性,率直的她最討厭虛應造作那一套,思及此,他更覺得自己把這些重擔壓在她身上,對她實在感到愧疚。
偏偏不這麼做,她也不會肯收下他的好意。
「至於你說的第二點,我打算讓楚祈代替我作為你的男伴陪你赴宴,這樣我也能安心。」他想既然自己一開始就是好意,那絕不能因此耽誤了她的幸福,他決定在自己闔眼前,要確定她已經找到幸福。
「我不要。」夏孟苓直覺反應,脫口而出。
黎曉生將目光停留在她那張侷促不安的臉龐,像是洞悉了什麼。
「呃……我不想再引起別人的閒言閒語。」她替自己找了個萬無一失的理由。
說真的,她實在很擔心跟楚祈有太多私下的接觸,她怕自己會被那股瀰漫在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給滅頂,她真的很怕。
「胡說!管別人閒言閒語幹麼?我們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他突然想起楚祈曾說的那句「何須在意旁人如何看待」,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也好,就讓他來試探試探這個男人,是否真有那個本事與堅強意志,能完全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
黎宅——
楚祈獨自坐在客廳,一向沉穩的臉龐竟浮上煩躁神色。
這該死的女人,竟然躲他躲得這麼明顯,難不成他是有什麼疾病還是模樣太恐怖,才會讓她這麼避之唯恐不及?
明明之前還會替他刮鬍子、吹頭髮的不是嗎?為什麼兩人會越相處越生分,他甚至比路人還不如,至少她不至於看到路人就閃躲。
的確,他之前也因為她的已婚身份而恪遵禮教的嚴守兩人界線,但那是不得已的自我約束,所以當他一得知黎曉生跟她之間的真實婚姻狀況之後,就鬆了口氣的恢復原狀。
沒想到她反而頑固的想維持那條分際線,甚至打算將兩人隔得更遠。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他的心情比帶兵打仗還要起伏忐忑,讓他整個人這麼浮躁不安,什麼事都做不了,只想搞清楚她那顆小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
思及此,楚祈霍地站起身,衝動的走向夏孟苓的房門口,舉起手想敲門,卻又猶豫的放下。
先別說孤男寡女不適合共處一室,現在已經接近子時,說不準她早就睡了,只有他這個傻瓜還在為了猜臆她的心思而無法入眠。
曾幾何時,他這個最不在乎旁人眼光的勳王爺,竟然這麼在意起一個女人的心思了?
楚祈自嘲的扯扯唇,暗歎一聲,正準備轉身離開時,卻聽到一道充滿哀傷恐慌的驚呼聲自房內響起。
他神色一凜,沒有多做思考,舉腳便將房門踹開,直衝而入。
只見夏孟苓半坐在床沿,蒼白的臉上還掛著淚珠,雙目茫然地凝視正前方,好似絲毫沒有察覺楚祈的靠近。
「媽……媽……」她朝著落地窗的方向顫巍巍地伸出纖白手臂,青蔥玉指好似想要抓住什麼似的張開著。
楚祈先上下打量她,確定她沒有受傷才稍微安下心,但又被她直視外頭的視線給勾起警惕心。
「有人在那邊嗎?」他眉頭微微一皺,凝神一聽耳邊並沒有第三人的呼吸聲,照理說應該是沒人闖入才是。
但他的詢問才剛落下,夏孟苓已經一個箭步衝向落地窗,急切的掀開窗簾,打開了窗戶,好像在尋找什麼似的。
「孟苓?」楚祈困惑的看著她一連串怪異的舉動,並趕在她光著腳丫子踏出窗外的那一刻攫住了她的手腕,「你到底怎麼了?」
「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媽,她剛剛在這裡,我看到她在這裡。」她掙扎著想要出去。
她母親?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他只望見一片漆黑,哪來的人影?
「媽……媽……不要走,媽……」不等楚祈開口,她悲傷的呼喚著,斗大的淚珠宛若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滾落臉龐。
見狀,楚祈的心彷彿被誰用力擰住似的,他心疼地將她箝制在雙臂之中,「你是在作夢,孟苓,那邊沒有人。」
夏孟苓抬頭望向他,此時那雙原本瑩亮的黑眸一片迷茫,像是穿透他望向後方的虛空。
「你騙我,剛剛我明明就看見我媽笑著對我招手……」如果是夢,那她不願意醒來,好不容易才能見到母親,她只想要賴在母親懷中,像以前一樣的撒嬌。
看著她那張佈滿脆弱的蒼白臉蛋,楚祈終於情不自禁的加深緊擁住她的力道,並試圖喚醒她,「她死了,孟苓,那只是你的幻覺。」
她身子一僵,隨即瘋狂的嘶吼,「胡說,她剛剛真的在,你騙我,你是壞蛋,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媽……我要找我媽……」淚水瞬間潰堤,她失控的掄起拳頭捶打他,激動的扭動身體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她的力量出奇得大,楚祈用雙臂緊緊圈住她,試圖安撫她,但又怕力道拿捏不準會傷害到她。
他曾聽黎曉生說,她母親過世之後,她表現出異常的堅強,連一滴淚都沒有落下,甚至微笑著鼓勵妹妹,說要替媽媽開心,因為媽媽不會再痛了。
或許是自我築起的偽裝在夢到母親的這一刻潰散,才會反彈更大,甚至完全不願意相信母親已經離世的現實。
看著她淚眼婆娑,神色悲慼,蒼白臉龐因為掙扎而浮上淡淡粉色,有種我見猶憐的嬌弱,楚祈心念一動,一股呵護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在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之前,他已經捧住她的臉蛋,俯身向她,貼上了她潤澤豐嫩的唇瓣。
夏孟苓的雙眸圓瞠,一抹熟悉的男性氣息霸道的鑽入鼻息之間,被覆住的唇瓣灼燙得彷彿下一秒就會燃燒起來似的,讓她原本就混沌的腦子更加無法思考。
他的吻是如此輕柔,帶著濃濃的疼惜與不捨,離開唇瓣後,滑過了她的臉龐,吻去還掛在眼睫上的淚珠,接著又回到她顫動的嘴唇,遊走流連,逐漸撫平她的傷痛與驚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騷動情潮,宛若一陣陣拍打的波浪,撞擊在她的心坎,讓她酥麻無力的垂下原本抵在他胸膛的小手,不自覺的輕閉眼瞼,渾身輕顫的癱軟在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