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曉濤唇角一勾,眼底竟滿是快悅,他得說,他真喜歡她這樣跟他唇槍舌劍,這樣的女人有趣多了。
「偷襲我的人名叫李昭,是織造工坊的工人。」他說。
「咦?」她一怔,「是天羽織的工人?他為什麼要偷襲你?是不是你苛刻人家?」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如果不是因為你替我挨了一棍,我會打你。」
她不解地問:「不然他幹麼偷襲你?」
「因為他盜賣天羽織的布疋,我辭退了他。」他說。
「原來是這樣……」她頓了一下,「他還能在外頭走動,可見你沒報官吧?」
他點頭,「是,他還有老父及妻小,所以我沒報官。」
「老父及妻小?」春恩若有所思地道:「興許那就是他盜賣布疋的原因吧?」
「他是這麼說的,但這不該是竊盜的借口。」他神情凝肅地說:「領導管理天羽織,我必須立下規範,殺雞儆猴。」
她眨了眨晶亮大眼,「殺雞儆猴?沒那麼嚴重吧,每個人都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微頓,每個人都該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例如她嗎?從前的她是那麼的惡毒可憎,如今卻成了一個全新的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要不是走投無路,沒人會冒險犯罪。」春恩想起小福跟小福的爹,幽幽一歎,「有些人的處境是真的困難,只要對他們伸出援手,給點溫暖,他們就能好好的活著。」
聽見她這番溫暖的話語,霍曉濤覺得自己鋼鐵般的心彷彿也燒熔了。
「那你覺得我該如何處置他?」他問。
「讓他回天羽織做事。」她說:「沒有收入養家,他只會越走越偏,他只是一時糊塗,若真連退路都沒了,他恐怕會做出更可怕的蠢事。」
「他盜賣布疋,我卻讓他回來,那豈不讓其他人覺得日後也可如此行事?」他說。
「當然不是無條件讓他回來。」她說:「他犯了錯,還是得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例如按月扣下他少數月例以賠償天羽織的損失,這麼一來他還有收入可以養家活口,不是嗎?」
他靜靜地聽著她的意見,從她溫煦又發光的黑眸裡感受到說不上來的愉悅。
「他若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便會因為感激你的寬厚而更加勤奮,說不定生產力還能提升。」她續道:「其他工人看見你如此仁厚,也會覺得你是個好僱主而對你心生尊敬,進而願意為天羽織貢獻更多的心力,說起來,你是雙贏呢!」
聽著她這番言論,他對她有了更多、更不同的想法及好感。
「你贏了。」他直視著她。
她微頓,「嗄?」
「就聽你的。」他說。
「咦?」她一驚,陡地瞪大驚喜的雙眼。
第五章 捨身擋棍氛圍改(2)
霍曉濤回到霍府時已經晚了,這時間,大家都歇下了,除了巡夜當值的人,再沒有誰到處走動。
他該直接回到承明院休息的,但不知怎麼地,他兩條腿不受使喚地往遇月小築而去,他想,她應該睡了,可他卻很想再去看看她……
來到遇月小築,他發現她的側屋還亮著光。
白天裡才挨了一棍,她不趕緊去歇著,又在做什麼?思忖著,他邁開大步朝這小築裡唯一的光亮處走去。
站在門口,他一眼便看見她在燈火下專心地拆解著子琮的衣服。
「你還在做什麼?」他忽然出聲道。
春恩已經慣他突然出現,不像之前那樣驚嚇了,她轉過頭看著他,說:「我打算拆了子琮穿沒幾次的衣服,給小福縫製一件暖和的冬衣。」
他走了過來,疑惑地看著工作台上的衣片:「誰是小福?」
「是子琮在學堂裡的好朋友。」她說:「小福家貧,可是他爹還是想盡辦法湊錢繳交束修讓他學習,今兒早上不是下了場小雪嗎?我見他衣著單薄,身上的補丁舊衣還是用他奶奶的衣服改的,凍得他直打哆嗦,所以我就讓子琮把羊絨脖圍給了他………」
說著,她想起這件事,急忙跟他道謝,「對了,謝謝你送子琮脖圍,他很開心呢。」
看見她一臉歡喜,他心窩一暖,「只不過是一條脖圍,值得那麼開心?」
「當然了。」她說:「那可是你送他的,要送給小福的時候,他可捨不得了。」
「他喜歡,明天我再給他一條。」
她點頭,「子琮一定會很開心的。」
他唇角微微一揚,「不過你直接把子琮的衣服給他便可,為何要拆了再改?身形不合?」
「子琮跟小福的身形倒是相差不大,只是子琮這些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有些甚至過分華麗,送人小福,恐怕會讓小福的爹因為太貴重而感到負擔……」
聞言,霍曉濤微微一怔,她思慮可真是周到,他還沒想到這個呢。
「所以我決定拆解子琮的衣服,再裁一些尋常一點的料子重新拼湊一套衣服,送給他當過年禮物。」春恩說。
他知道她先前不只為蘇翠堤縫製孕服,後來還給珠落也做了一套,手藝跟品味都在水平之上,想起她的身世,他心中一歎,也是,她畢竟是衛城布商家的女兒呢。
「明天,我可以到天羽織找幾塊暖和的料子嗎?」她禮貌地先詢問他。
「可以。」霍曉濤說著,微微地皺起濃眉,語氣中帶著些許命令,「好了,天寒地凍地,你白天裡又挨了一棍,別弄了,早點去歇著吧。」
她香眉一蹙,為難地道:「可是我怕趕不及年前給小福……」
「你白天裡多的是時間。」他說:「明兒在天羽織取了布,便到我那裡去縫吧。」
她微頓,那裡?他指的是他的秘密小宅子吧,他讓她使用他的秘密基地?
「可那是你的秘密小宅子……」她疑怯地問:「可以嗎?」
「對你來說還是秘密嗎?你都知道了不是?」他非常強硬霸氣地將她拉起來,「去,給我去歇著。」語畢,他熄了工作台上的兩盞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