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找到了。那並不是很大的新聞,充其量也只是填充在娛樂版裡一塊不起眼的小角落,關於最近爆紅的廣告女主角的背景資料。
上面指出,新近竄紅的廣告女主角,真實身份是一家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她曾發生一場童年慘劇,正是當時抓奸的母親慘死在她眼前的擋風玻璃上。
記者這麼做雖然只是要滿足一下社會大眾的好奇心,卻是殘忍的將她心底結痂的傷又重新撕開,讓她根本無力招架。
她整個人一震,根本沒想到這個一直被她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會再度被揭開。
一瞬間,楊錦文的腦袋裡整片刷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今天所有人對她的態度反常,應該就是這個原因,甚至在稍後,老闆竟然難得敲了她辦公室的門才走進來。
沒有意外,她也一眼就注意到老闆臉上那抹欲言又止的同情。
「錦文啊……」果然,老闆一開口就顯得語重心長。
雖然他一直很器重她,對她很和善,但那是因為她的能力。
這會他語氣親切的喊她的名字,自其中流露出的同情,讓她一直想要隱藏的傷口反而無處可藏。
像是無法忍受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楊錦文先一步截斷他,「關於奔雷的廣告我已經跟雷冬奇說過要盡快拍攝,您不需要擔心。」
然而昨天之前還急著催她的老闆,這會只是說道:「其實不需要太急。」
「不會,本來就應該這樣。」聽到這樣的回答,反而讓她難受,見老闆還有意開口,她又趕緊搶白,「如果您沒有其他事,我得開始忙了。」
這種趕人的話在平時,楊錦文是不可能對老闆說的,但是這會她只想盡快打發他離開。
老闆卻像能完全體諒她此刻的心情,「那好吧,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他直覺認為現在的楊錦文,就像個易碎的瓷娃娃,畢竟對任何人來說,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坐在車上,目睹母親因為被父親失手推落而失足摔死在擋風玻璃上,這絕對是個慘劇。
楊錦文沒有回答他,此刻她必須將所有的心力集中在不讓自己神情崩潰。
只要她不讓自己在任何一個人面前崩潰,她就能繼續撐下去。
在老闆離開後,一整個上午楊錦文沒有走出自己的辦公室,也沒有讓任何人進來。
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可以感受到,同事們的憐憫跟同情,就像洪水般不斷湧進她的辦公室。
比起被他們的視為弱者,她寧可他們在背後批評她、抱怨她,那樣她還能武裝自己。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別人的同情,而將她硬生生地扯回那段最深沉也最不願意面對的記憶裡。
即便她努力壓抑著情緒不讓自己崩潰,但整個公司裡瀰漫著的氛圍依然如影隨形地壓迫著她,就算沒有雷冬奇來攪局,她也覺得十分難受。
覺得快要無法呼吸的她,終於在中午前走出辦公室。
「下午我不進公司。」
她只對助理丟下這句話,便踩著一貫堅定的步伐離開,表現得像是要外出洽公。
但是她知道,其他人可能也知道,她只是想要逃跑,從眾人同情的眼神中逃脫開來。
第8章(1)
因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雷冬奇也預料到她今天一定會躲他,但是他知道她需要時間來沉澱,所以他也不打算將她逼得太緊,打算留個空間讓她思考。
直到他看見了報紙上的那則新聞,讓他當下心頭一震,隨即就想到廣告公司去確認她的情況。
人一到廣告公司後,雷冬奇匆匆交代是要來找楊錦文,跟著便往她的辦公室走。
「雷先生,總監她下午請假。」不知道他在急什麼的助理連忙追上前告訴他。
「請假?」步伐在進辦公室前停下,雷冬奇回頭看她。
「如果雷先生是有關於廣告的事情想要討論,我可以先留下資料,等明天總監……」
助理話還沒說完,雷冬奇已經又掉頭往外走,腳程之快讓其他人甚至還來不及跟他問候。
上了車後,他立刻拿出手機撥打楊錦文的電話,但那頭卻處於關機狀態,沒有回應,這讓他忍不住更加心急。
之前他一直想弄明白在她心裡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傷口,如今真的得知了,他卻沒想到竟是如此的沉重,他甚至懷疑她這些年究竟是如何承受過來的。
想到這裡,雷冬奇更將腳下的油門踩到底,想讓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到她面前。
車子很快的就抵達楊錦文家樓下,雷冬奇立刻推開車門下來。
上了樓的他心急地按門鈴,裡頭卻沒有人回應,他不放棄的因此大力拍門。
「是我!我知道你在裡面!」
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顯示,但是他就是知道,此刻的她,只會選擇將自己一個人隔絕在這裡。
敲門聲鍥而不捨的持續著,就算沒有人來應門,雷冬奇仍拒絕放棄。
「我知道你在裡面,除非你開門,否則我不會離開。」
門裡頭的楊錦文確實是在,她將自己困在屋裡,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然而,外頭劇烈的拍門聲卻不肯放過她,即使她拚命的摀住耳朵,那聲音還是會悶悶的傳進耳中。
終於,在雷冬奇再次要拍下門板時,眼前的門倏地被拉開,出現在他面前的楊錦文看似跟平日沒有兩樣,只是神色比較僵硬。
雷冬奇知道,她正試著用盡最後一絲的理智壓抑自己的情緒,以防潰堤。
「你不需要這樣。」深深地看她一眼後,他歎息道。
不需要?她神情微愕。
楊錦文懷疑他到底知道什麼了?憑什麼這麼對她說話?
雷冬奇伸出手要撫上她的臉頰,卻被她一把揮開,儘管她臉上仍是極力克制的表情,但剛才的動作已經洩露了她的激動。
「不要碰我。」
眼下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那只會逼得她去面對那段沉痛的記憶,而她最不想要的就是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