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人群中發出低呼。
林志文搖頭,「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以為你走了。」
姚若琳冷笑,「當然,你忙著和你那些朋友喝酒、划拳、歌,你怎麼會關心那個被你們騙來的女孩是死是活,她會不會因為從沒去過那種地方而被壞人傷害?會不會被侮辱想不開跳樓?因為痛苦不堪想要殺你全家、報復社會—」
「不!別說了、別說了!」林志文崩潰,癱倒在地上哭泣。
他不知道,不知道當年小小的惡作劇,居然會造成那麼嚴重的後果,不知道面前的女人因為他承受了什麼災難,而他卻厚顏無恥的還想向她求婚,他感覺自己被活生生剝掉一層皮,在眾目睽睽之下淌血。
「你走吧,我們玩完了。」
姚若琳坐回沙發上,掏出香煙,自點自吸。
液晶電視上波瀾的光影照亮她的臉,忽明忽暗,讓人看不出情緒。
「走吧。」同事拉起癱軟的林志文,魚貫而出。
包廂裡只剩電視上無聲的畫面,姚若琳盯著看。在唱什麼?原來是王菲的「我願意」。
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
我願意為你被放逐天際,
只要你真心,
拿愛與我回應,
我什麼都願意,
什麼都願意,為你……
(詞/姚謙)
姚若琳嗤笑,輕罵了聲,「蠢!」
愛情是什麼?她不相信愛情。
經過那件事,經過這十年,「我願意」這歌詞的意境,她已不再有,也不可能有了,更何況如今要她說出這三個字。
她揀起地上散落的糖果花束,剝開一張張亮晶晶的糖紙,將糖含在口中,她一邊吸煙,一邊吃糖,黯然的眼神看不出波瀾,只有讓人心疼的落寞。
第1章(2)
吃完所有糖,剛好二十五顆,她看表,凌晨一點。
她起身,瞥見角落有人,嚇得差點叫出聲。
「誰?」她緊張的瞪著那抹陰影。不知道他在那待了多久,她一直以為包廂裡只剩自己一個人。
陰影自角落走出來,穿著服務生的制服,胸前別著「大家樂俱樂部VIP包廂部」名牌。
姚若琳鬆了口氣,皺眉瞪著他,「我以為這家俱樂部的服務生都很有眼色,懂得給客人獨立空間,你待了多久?」
「久到夠看你把二十五顆糖全吃掉,不膩嗎?」男人靠在牆邊,燈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臉。
她挑眉說:「你們經理是這樣教你的嗎?用這種語氣和客人說話?」
「呵……」他輕聲哼笑,雖然很低,卻惹怒了她。
「你笑什麼?」她冷聲質問。
「我有笑嗎?」聽聲音相當愉悅。
感覺被戲弄,姚若琳走上前 的一聲打開燈光,頓時包廂裡一片光明,也讓她看清男人的長相。
他身高約莫一八○,寬肩窄臀,衣架子的身材將俗不可耐的制服穿得異常好看,眼睛深邃陰鬱,可笑容卻無害,露出一排潔白牙齒,她看得刺眼。
「你有笑!」她咬牙控訴他。
「好,我是在笑,難道有規定服務客人不能笑嗎?我們經理可是說了,即便是再『奧』的客人,也要笑臉相迎。」
「你指責我奧客?」她雙手環胸,一副準備理論的樣子。
男人搖頭,雙手一攤,聳肩,表明沒興趣和她吵。走過去查看點歌機上的歌曲資料,他背對著她問:「你包了整晚,要繼續嗎?」
「要!」彷彿和他賭氣,原本想走的姚若琳故意坐下來。她不走了,作為包廂服務生,他就得繼續服務。
男人點頭,開始點歌。
看到螢幕上出現一首一首預約歌曲,她不滿的叫道:「我沒點歌。」
「反正錢都花了,幹麼不唱,多浪費。」男人不理她,逕自拿起麥克風。
前奏響起,姚若琳大罵回應他,「浪費就浪費,我錢多,我喜歡浪費,你以為你是誰?」
「噓,別吵,聽歌。」
其實愛你並沒有那麼重 沒有那麼濃
否則怎麼會如此輕鬆 如此捨得讓你走
告訴自己浮泛的戀情 誰都很難把握
忍住傷痛
狂妄的不想隱藏 再度孤單的冷漠
虛情假意
我不知道
喔,什麼叫做真情
虛情假意
何妨再來一些……
(「虛情假意」詞/陳冠蒨)
不可否認,他唱功一流,音質略微低啞,男聲也能唱出女歌裡的哀怨。
姚若琳坐在沙發上,盯著歌詞笑,挑眉,好強的看著他問:「怎麼,想唱歌羞辱我?」
男人搖頭笑道:「怎敢。」
她撇嘴,因為他這會很敢的開始唱起林憶蓮的「傷痕」。
夜已深 還有什麼人
讓你這樣醒著數傷痕
為何臨睡前會想要留一盞燈
你若不肯說 我就不問
只是你現在不得不承認
愛情有時候是一種沉淪
讓人失望的雖然是戀情本身
但是不要只是因為你是女人
若愛得深會不能平衡
為情困 磨折了靈魂
該愛就愛 該恨的就恨
要為自己保留幾分
……
雖然愛是種責任
給要給得完整
有時愛 美在無法永恆
愛有多銷魂
就有多傷人
你若勇敢愛了就要勇敢分
(詞/李宗盛)
男人對著螢幕唱,姚若琳不發一語地聽,包廂裡氣氛沉寂。
她冷笑著,心想這些寫詞人是否也和她一樣被愛傷害,否則怎會寫得出這樣的歌詞來。
十年前的今日,她把自己打扮成花癡一樣,跟著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走進KTV包廂,迎接她的不是友善,而是無情的嘲弄和訕笑。
她被冷落在角落,沒有人和她說話,她知道自己被騙、被戲弄,卻不敢反抗、不敢出聲,甚至連踏出那間包廂的勇氣都沒有,就那麼傻傻的坐著,一杯一杯喝著苦澀的飲料。
後來她渾渾噩噩去上廁所,被三個醉醺醺的男人拉到KTV後巷,黑暗中她看不清他們的長相,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乞求對方放過她。
可笑的是,那三人一邊罵她胖得像豬,又一邊動手撕她的衣服,她反抗,卻被打,他們笑得好開心,她被嚇住,不敢出聲,任憑骯髒的手在身上亂竄,恨不得立刻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