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留了一張紙條給他,然後就飛往法國。
當他看到紙條的時候,她的人已經在飛往巴黎的班機上。席蒲月緊緊地握住那張紙條,心中其實有股強烈的衝動想立即趕到巴黎去向她解釋清楚,然後將她帶回來。
但是,他遲疑了。
他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地把年輕的小笙綁在身邊,局限了她未來的無限可能?這世界上還有很多新奇的事等著她去體驗、去嘗試,她有權去拓展自己的視野,增廣見聞充實自己。
就算會有比他的條件更好、更優秀的對象出現。
就算未來的某一天,她可能突然發覺對他的感覺只是小女孩對大哥哥的崇拜迷戀,而不是愛。
就算她會愛上別的男人……他都應該放開手讓她去翱翔、去歷練。
只要她能幸福就好。
所以他抑下衝動,忍住想念,慢慢地鬆開手。
小笙不喜歡唸書,但是她有服裝設計的天分,到時尚之都巴黎去學習、去進修磨練,對她而言,是最好的安排。
他相信,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有出色亮眼的表現……
腦海裡的場景下一秒忽然變換了——
他坐在小笙租屋處斜對面的露天咖啡座裡,等她回來。
小笙見到他時會是什麼表情?是高興?是驚喜?還是錯愕?
她會不會還在生他的氣?她想過他嗎……
天色從昏暗到夜幕低垂,週遭從喧嘩到安靜,彷彿等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他終於看見小笙的身影。
她從一輛拉風的跑車裡出來,坐在駕駛座上的金髮男子隨即也下車,拉住她說了幾句話,而後俯低臉,深深地吻住她。
他想了很多種可能,就是沒有想到會撞見她和別的男人接吻這一種。
時間彷彿在那一瞬間停止了。
那樣漂亮唯美的畫面卻刺痛他的眼,劃破他的心。
雖然早在他決定放手讓她去翱翔、去歷練的那一刻起,他就有失去她的心理準備,只是沒有預料到真正面對時竟會是如此痛苦難受。
那個金髮男子看起來器宇軒昂、風采迷人,儼然就像是從雜誌中走出來的時尚男模。
小笙喜歡他嗎?
席蒲月隨即失笑。若是小笙不喜歡他,又怎麼會讓他親吻她?
他,應該會好好對待、珍惜小笙,只要她能幸福快樂,他願意祝福他們,以一個大哥哥的身份。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的存在顯得很多餘。
他的出現只會為難了她。
漠視胸口一陣強過一陣的抽痛,席蒲月長身而起,提起隨身的行李袋,悄然地轉過身離去。
這一趟法國行,他沒有機會好好看看她,沒能和她說上一句話,卻不小心將他的心遺落在巴黎街頭……
「醫生……請你、請你一定要救我五哥,不管用什麼方法……就算花再多的錢都沒關係,你一定要救他……」她泣不成聲。
這個聲音好熟……有抹清亮的嗓音穿透層層迷霧,串起席蒲月飄浮在半空中的意識碎片。
「小姐,救人是醫生的天職,我們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條寶貴的生命,只要還有一絲機會,我們都會竭盡所能地救治每一個傷患……」但是,醫生也是凡人,不是萬能的神。
他的意思是五哥沒救了?連一絲絲的機會也沒有她衝上前,凶狠地揪住對方的衣襟,「誰准你詛咒他的!五哥不會死的,我不准,你聽到沒有?」
果然是小笙。他的意識慢慢的、一點一滴的回籠。
「華小姐,請你冷靜一下,廖醫生真的已經盡力設法搶救席先生了。」一旁的護士小姐趕緊幫忙安撫。
「我要你把他救回來!要是救不了他,我不會放過你的……」
睜開眼,席蒲月完全清醒了,只是頭還有些痛、有些暈。
他可以體諒包容她失去至愛至親的悲痛,不會把她的恐嚇放在心上。廖醫生語重心長的道:「華小姐,請你節哀順變。」
他,死了嗎?
他只記得車禍發生當時的巨大撞擊力,然後就失去意識了。
唔……人死了之後還會有知覺嗎?為什麼他還會感覺到頭痛和頭暈?
「他不可以死……我還沒告訴他,我最愛的人是他……」華笙悔恨不已。
小笙最愛的人是他席蒲月伸手摸向額際的動作一頓,有股暖流注入他的心中,傳向四肢百骸。
「小笙……」
是五哥的聲音!她居然聽見五哥在叫她是幻聽嗎?「五哥?」華笙急切地抬起眼四下梭巡著。
他微微撐起身體向前拉開簾子,「我在這兒……」
早已被淚水模糊的眼睛怎麼也瞧不清眼前人的臉,她胡亂地抹去眼淚。「五哥,是你嗎?」
「是我,我在這裡。」
「五哥——」她立即衝過去,緊緊地抱住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心跳、體溫,才有了踏實的感覺。
「席蒲月」
「你是席蒲月?」
醫生和護士異口同聲地問。
「我是。」
然後廖醫生再一次替他檢查傷勢,護士小姐詳細地詢問了許多個人資料,約莫又折騰了近半小時,他才被送到普通病房去。
因為他有腦震盪的現象,必須住院觀察一天。
期間,華笙一直都緊緊地抱住他,要不就是緊緊握住他的手,心底的恐懼和不安表露無遺。
他輕拍她的背,「小笙,我沒事了。」
她的全身仍在發抖。「五哥……手、手機……」一開口,聲音就哽咽,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瞭解她想問為什麼他的手機會跑到別人的病床上,但是他也不知道。
車禍當時或搶救過程中肯定是一片混亂,或許是忙中有錯,或許是陰錯陽差,真相恐怕永遠是個謎了。
「哇……」她索性放聲大哭,哭得很淒慘,哭得驚天動地,哭到值班護士開門進來一探究竟,她仍毫無所覺。
他微揚起嘴角,歉然地向護士小姐點點頭。
護士小姐瞭然地一笑,又把門關上,離去。
他認識小笙那麼多年,就算她被打得再慘、傷口再痛,他都不曾看過她哭成這樣,讓他的心也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