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沒有!她「噢」了一聲,垂頭喪氣地盯著玻璃櫃。
「王叔叔。」婉兒就是長著一張甜甜的小嘴巴。她繞過櫃檯,跑到王磊跟前抬頭對他大大方方地微笑。
王磊單膝蹲在地上,平視小女孩晶亮有神的大眼睛。
「你怎麼知道我是'王叔叔'?」小女孩的笑容具有感染力,他也忍不住笑開來。
小丫頭眼珠子一轉,挺狡猾地回答:「剛才慧姨不是叫你'王磊'嗎?難道你不姓王?」
算她機靈!不過──王磊心裡暗暗納悶,小女孩看他的眼光卻非常孰稔,好像兩人早已相識了大半輩子,一點生疏的感覺也沒有。這年頭,不怕生的小孩已經很少見了!不知道她和林家有什麼關係?充滿疑問的眼神自然而然瞥向淑慧。
然而,沒有看見他的斜覷,仍然處在自憐的情緒當中。自從王磊進店到現在,只對她說了一句「我有說今天是來找你的嗎」,之後注意力便全放在小婉兒身上,她彷彿變成透明人一般。嗚……真是門庭冷落無人知!
「嗯哼!」第四道聲音加入三個人的行列。
淑慧像觸了電,旋身面對父親微微傴僂的身形。
「爸!」連忙望向王磊。不敢開口對他說些什麼,空自在心頭關鍵!
「王先生,」林恆生含笑招呼他。「好久沒有看到你了。上回你訂了一組跑車輪胎,怎麼沒來取貨?」
王磊站起來,對老闆微微一笑,有意無意地朝淑慧的方向看上一眼。
「最近車子出了一點'小'問題。」他強調那個「小」字時,再度對父女倆笑了一笑,淑慧覺得他的笑容實在太邪惡了。「不久以後應該會修好,到時候再麻煩您幫我訂一組吧!」
修理費!淑慧突然想起來,衝口問他:「你到底修了多少錢?到現在還沒告訴我。」林恆生蹙眉的表情讓她住了嘴。糟糕!不打自招啦!怎麼辦?
她趕快向王磊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王磊也不知是真沒看到還是不想理她,逕自低著頭和小婉兒有說有笑。
「小慧,」林恆生果然發難了。「人家車子修了多少錢干你什麼事?問這麼多幹麼?」
「我……好奇嘛!」不行,再這樣下去,遲早會露出馬腳,還是盡快把這個一進門就帶來麻煩的傢伙請走吧!「王磊,不買東西就趕快走啦!還賴在這裡做什麼?」
一說出口,又惹了麻煩,兩道男性的目光同時投注在她臉上。
林恆生不以為然地挑高眉毛。「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趕客人走呢?」
王磊的表情則很莫測高深,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不過肯定沒有好事。她很心虛地垂下視線。
這個笨女人!
王磊在肚子裡氣得七竅生煙。他已經拉下臉來跑上門找她了,她還看不出來嗎?難道非要他明說不可?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居然愛上這樣一個大怪胎!
說來說去,最沒出息的人其實是自己。自從前天吵完架,便竭力自制不要主動聯絡她,畢竟理虧的人是她。結果這女人連通致歉的電話也不打來,彷彿消失了似的,無聲無息。難道她連「做錯事要道歉」這種簡單的道理也不懂?
「王叔叔,」小婉兒嫩嫩的嗓音替淑慧解了圍。「叔叔,今天的天氣很好哎!我們找慧姨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王磊低頭對上小女孩伶俐的眼眸,一抹慧黠的光芒清清楚楚地浮現在她眼底。這小女孩似乎看出他進退不得的情境,於是主動伸出援手。哼!林淑慧真該檢討一下了,比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更不會察言觀色。
「好,叔叔帶你出去玩。」他故意不把淑慧包含在自己的答案裡,眼角餘光偷偷瞄她,看她有什麼反應。
好想哭!
淑慧輕輕咬著下唇,很沮喪地望著他們。看來王磊早真的打算不理她了。
好吧!她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女人,如果他不希望她跟著去,她就留下來看店吧!
「祝你們玩得開心!」她低聲說道,重新坐下來打開一本小說,假裝沉浸在故事的情節裡。
王磊現在不只是憤怒,他已經氣炸了!
「林淑慧!」他扯直了喉嚨大聲喝道。如果他的怒火再升高一度,可能會引起火災。
「嘎?幹什麼?」她的鼻子從書本中抬起來,被他的暴怒搞得莫名其妙。
「你你你──是不是非氣死我不可?」他一個箭步衝到櫃子前,傾身充滿威脅性地逼近她。「你是傻瓜還是笨蛋?我就不相信你會聽不出來我的意思,你以為我今天來這裡幹嘛?特地帶小孩出去玩嗎?」
「我……」她的表情好無辜。
「我已經夠低聲下氣了,你還不懂得把握機會,竟敢趕我出門!你那一根少掉的筋到底要到民國幾年才能長得回來?」那股子怨氣終於找到機會一吐為快。
「可是……」她委屈地想為自己申辯一下。
「沒什麼好'可是'的!」他斷然說道,回身抱起小婉兒往門口就走,推開店門丟給她一句:「如果不想我綁架這個小孩,人最好趕快跟上來。」店門砰一聲合上。
她楞在原地,隔著玻璃門看他牽著小婉兒坐進車子裡。從沒見過這麼莫名其妙的男人,她明明照著他的意思去做,他還氣成這樣;如果她哪天心情不好違逆他,那豈不是連玉山都給他吼垮了?
王磊殺人的目光透過擋風玻璃直射在她臉上,她清一清喉嚨,隨口向父親說:「爸,我跟上去看看,今天下午麻煩你看店好不好?」也不等他回答,匆匆推開門跑出去。
林恆生錯愕地凝視著七零八落的福特車消失在巷子口,良久之後,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漸漸爬上歷盡風霜的臉龐。
伯聖坐在對街的車子裡,望著影倩的大門口已經二十分鐘了,依然打不定主意上前敲門。
鍛鐵大門在遙控之下緩緩打開,伯聖精神一振,看見一個外表黝黑精壯的男人扛著一把鏟子走出來,回頭對圍牆內的某個人揮揮手,便沿著門前斜緩的坡道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