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跟你說了!我要回房睡覺了。」
她從石頭上跳起,姿態稱不上淑女,卻讓武聿擎覺得很自然,好像她就應該是那個樣子。不過她離去前的最後一句話,意外地撩動了他的內心,讓他心中有了前所未有的起伏——
「府裡的人都說你很凶,我看還好嘛!你還有閒情逸致和我瞎聊……」邊說,她邊揮著手回了房。
仍然坐在石頭上的武聿擎,直到目送她進了屋內,才抬起頭學她望著月亮,淡淡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左思右想了好幾天,李昶妮終於心情好了些,而她也領悟出了一些在這世界生存的道理。
還是那句老話,她得靠自己!因此,找尋柳初真所擁有的潛在資本,就是首要任務。
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最大的後盾就是娘家了吧?腦筋一向動得很快的她,一下就想到了柳初真的娘家——御史中丞府。
雖然在武聿擎的敘述中,柳家人對她似乎相當無情,但她不相信中丞府裡上上下下都對她這麼冷淡。若是能到中丞府裡探探,至少能讓她更瞭解柳初真當初在娘家的地位。若讓柳家知道了如今的柳初真已不再是當初的傻女,說不定他們的態度會有所改變,她便能找出些擊破點,替自己謀點利益!
何況御史這個官,在她印象中,好像是監察百官的,中丞聽起來官位就不低,這些模糊的知識還得歸功於當年念社會組有用功讀書。反正當官的人都重面子,她若是以回門的名義回柳家,諒他們也沒話說!
有了這個打算,她有意無意地向下人打聽了些中丞府的消息,知道了柳初真母親已過世,還有個哥哥柳少奇,但中丞大人柳父似乎對這個哥哥頗有微詞,遲遲未將家中大權交給他。
知道了足夠訊息,幾天後,便是她的行動之日。
她所居住的武家小院落,一如往常的沒人,除了巡邏的家丁只有在早、午、晚時會有婢女來送飯。在一個剛用完膳的早上,她悄悄地出了院落,在眾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踏出了武宅偏門。
走出巷子,熱鬧的大街立刻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人潮絡繹不絕,人們的交談聲、攤販的 喝聲,還有馬車經過石板路的轆轆聲交雜在一塊。
路旁有許多賣食物的小販,各式美食香味撲鼻,還有挑著貨的賣貨郎,邊走邊讀書的書生,拎著手絹嬌滴滴的姑娘……這情景比起台灣的東區街頭也不遑多讓,只不過建築物沒那麼高罷了。
女人的天性讓李昶妮好想在這裡逛一逛,大吃特吃那些香噴噴的特殊食物,但身上沒半毛錢,看到想吃、想買的也沒辦法,只得忍住購物慾,開始和旁人打聽御史中丞府所在。
記得武聿擎曾說,中丞府位在皇城前祥慶大街底,離這裡才半個時辰路程,換算成現代的說法就是走路一小時可到,還在她能力範圍內。因此問明了方向後,她便乾脆地直往那方向去。
京城的氣候稱不上熱,但現在也絕對不涼快,一直走到額頭都滲出薄汗了,李昶妮才停在一間看起來威嚴卻不失氣派的宅邸前。
「御史中丞……應該就是這裡了!」她上前拉著門環敲門,不一會兒,門房便打開了門。
「呃……那個……」真的回到娘家,反而不知怎麼開口。該說「我回來了」?還是「請問我老爸在不在」?
在李昶妮還在思索的時候,那門房突然雙眼圓睜,像是受了莫大驚嚇地朝屋內叫道:「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快去叫少爺!」
門房驚恐的樣子,令李昶妮不由得黑線滿面。怎麼這時代的人一看到她,都是這副模樣?在武府時候如此,回到娘家亦然。不會等一下又衝出八個、十個壯丁,將她押到房間床上喝寧神湯吧?
她有些防備地退了一步,但已經來不及了。
府內跑出兩個婢女,一個上下打量她好一陣子,最後才喘了口氣道:「小姐怎麼回來了?是自己回來的嗎?」
「是啊。」看對方似乎沒什麼惡意,李昶妮也放鬆了心防。
「那小姐請隨我來。」一個婢女在前方帶路,另一個則是緊跟在她身旁,彷彿怕她隨時會發作一樣,令她有些哭笑不得。
最後她被帶進了一個清雅的偏廳,門邊站著一個管家似的人,廳中則站著一名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長相不俗,但眼神中流露出的狠厲,令她很不舒服。
她才走進去,那年輕公子便不客氣地開口了——
「你回來做什麼?」
「我回門探視親人,很奇怪嗎?」她皺著眉,依稀從這人的眉宇之間看到柳初真的影子,心想這人應該就是她兄長柳少奇。
「回門?自己一人上門,武聿擎甚至未陪同,還敢說回門?你的傻病果然更嚴重了!」年輕公子搖了搖頭,很不以為然。
「我夫君工作繁忙,不行嗎?」她忍住不翻白眼。瞧柳少奇囂張的模樣,她才不想有這種哥哥呢!「我不要找你,我要找柳……找爹!」
「你以為他會見你?」他冷笑。
「你不問怎麼知道他不見我?」她犀利地反問:「現在是你當家嗎?」
鮮少被她頂撞的柳少奇臉色一沉。父親在太僕寺,替他謀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職位,因為這位置不需要功名也能勝任,更是個實官,負責馬政。
在朝廷裡,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每個人都對他敬畏有加,但他很清楚,沒人真的瞧得起自己。
自從他也當了個官後,父親確實開始把家務事一件件的交給他掌管,又把那拖油瓶似的妹妹急忙嫁了出去,怕她的傻名壞了中丞府的名聲、拖累兄長,女婿還刻意選了天下第一牧場的場主武聿擎,企圖為他的職務提供助力。
雖然如此,父親卻一直沒有承認讓他當家,似乎覺得他還不成氣候。事事強出頭的他,如何能接受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