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月老的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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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喝茶嗎﹖」她向來好客。

  「好﹐謝謝。」梁依露接過濃香的茶杯﹐透過白煙銳利地打量著她。「蕭小姐﹐我提早半個鐘頭過來﹐無非是希望和你私下聊聊。」

  「我又不認識你。」她只有和相熱的朋友才聊得起來。

  「的確﹐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了。」梁依露的微笑充滿挑釁。「我和王鑫的關係匪淺﹐可以算是王家的人。」

  「哦──」繁紅懂了。「你好﹐王小姐。」

  梁依露差點嗆到。「我不姓王。」

  哪有人自稱是王家的人﹐卻又不姓王──天呀﹗繁紅瞪大震驚的秋眸。不會吧﹖

  「王伯母﹐你看起來好年輕﹗」

  「我也不是王鑫他媽﹗」梁依露簡直想海K她一頓。

  那麼﹐還有什麼人會歸屬某一家族﹐卻又不承襲相同的姓氏﹖繁紅扳著手指﹐開始背誦「表妹、姨媽、嫂嫂」的親戚關係。

  「我和王家沒有任何親戚關係。」梁依露幾乎失去耐性。

  「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想唬我﹖繁紅斜睨她。

  梁依露開始懷疑自己正在和一位神經短路的同性進行對談。王鑫曾經提過﹐這回前來紐約順便要帶繁紅就醫﹐想來她掛診的就是精神科。

  「我的意思是﹐王鑫即將成為我的丈夫﹐這樁婚事經過兩家家長的同意和祝榴﹐非成就不可。」

  繁紅的心臟倏地揪了一下﹐突然覺得對方的陳述讓她相當不舒服﹐卻又難以解釋原因。

  「你告訴我這件事做什麼﹖」她掃開悶著芳心的郁氣。

  無論王鑫成為哪個人的夫婿都與她不相干﹐不是嗎﹖

  「我認為你應該明白﹐我們的關係不需要第三者的介入。」梁依露決定披露得更直率一點。

  「所以你婚後不打算生寶寶﹖」繁紅簡直被她搞糊塗了。這也和自己沒關係呀﹗

  「我所說的『第三者』針對你﹗」

  「這位小姐﹐你當我乾媽會不會太年輕了﹖」她可沒有半路認親人的習慣。

  梁依露瀕臨抓狂邊緣。她身經百戰﹐應對過的商場敵人不知凡幾﹐卻從來沒有人可以像繁紅一樣﹐讓她的情緒失控到這種地步。

  「你──你──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狀況﹖」

  「還在努力當中。」

  「我正在向你示威﹗」梁依露一個箭步跳起來﹐指著情敵的俏鼻威嚇。「示威﹗你懂不懂﹖」

  繁紅當然不懂。起初這位小姐自稱是王鑫的妹妹﹐然後變成他媽媽﹐接著是妻子﹐最後換成她乾媽﹐現在又轉而向她示威。

  「你向我示威做什麼﹖我又不當官﹐向我示威也沒用﹐你應該回台灣找民進黨的立委幫忙。」她尋思片刻﹐又加了一句﹕「不過聽說最近國民黨和新黨的示威活動也逐漸增多﹐或許你向這兩黨求助也能獲得響應。」

  梁依露徹底被她打敗了。若說這姓蕭的女人有問題﹐她看起來又不瘋狂。若形容她笨﹐她卻分析得相當有條理。問題就在於這裡──她的「條理」和正常人的完全悖離。

  「蕭小姐﹐我認為自己有權力弄清楚。」梁依露深呼吸一口氣﹐勉強穩定下來﹐發出一個直搗黃龍的難題。「請問﹐你究竟有多愛王鑫﹖」

  「我﹖」她呆愣住了。

  愛王鑫﹖這算什麼問題﹐她想都沒想過。

  王鑫就是王鑫呀﹗哪有什麼愛與不愛的﹖況且﹐「愛」應該如何定義﹖倘若﹐愛就是待在某個人身邊而感覺相當自在﹐喜歡親近他、和他說話﹐那麼﹐她確實很「愛」王鑫﹐雖然他常常擰著眉頭朝她吼叫。

  可是﹐這麼一來﹐她也等於愛上了房東小姐、沈楚天、小路、承治、風師叔、曾春衫﹐甚至錢秘書。

  難道「愛」就是這麼輕易單純的事情﹖

  「請你誠實地回答我。」梁依露催促著她的響應。

  「我想……」繁紅困擾且困惑地盯著茶杯﹐注視那一圈圈漾成同心結的水紋。「我應該很愛他吧﹗」

  ◇ ◇ ◇

  整個晚上﹐王鑫一直「感覺」到繁紅踅來踱去的碎步。

  是的﹐感覺﹐僅憑感覺而已。

  絕佳的隔音設備消弭了房門之外的嘈雜﹐然而他卻捕捉住另一處空間的脈動。只要涉及繁紅﹐他的知覺似乎就益發的敏銳。

  他再度思及公司影印間的那一幕﹐當時繁紅的怪病突然發作﹐而他遠在數十公尺之外﹐卻感同身受著她的痛楚。這種莫名的聯繫完全無法加以合理化﹐同時也讓他產生驚疑不定的迷惑。

  他不曾與任何人有過如此密切的聯結﹐即使親如父母兄長。

  那麼﹐為何是她﹖

  「繁紅﹖」他下了床﹐赤腳踩上冰涼光潔的地板﹐來到她的臥房。

  繁紅倚著落地窗﹐正眺望著暗沉沉的夜景。凌晨三點半﹐美國人不若台灣的民族性﹐紐約也不像台北城﹐通宵皆有霓虹燈閃爍。街角偶爾響起刺耳的警車鈴聲﹐追逐著喝醉夜歸的駕駛﹐一晃眼又吞沒在黑幕裡。

  夜光有若水晶簾﹐玲瓏垂灑在繁紅的朱顏、香肩。一襲柔白的薄緞睡衣籠住她的清艷﹐冰姿高潔。

  是的﹐仙女。沈楚天的形容完全沒錯﹐她有若踏月而來的仙子﹐美得超出世俗塵想。

  王鑫不禁情動﹐悄悄走近她的身後﹐伸臂擁入懷裡。

  「睡不著﹖」

  繁紅輕應了一聲﹐更不回眸。

  「還是身體不舒服﹖」應該不是﹐還不到月圓之夜。「你今天晚上幾乎沒吃東西。」

  她默默搖晃著滿頭青絲﹐神情顯得抑鬱悵然。

  「或者是想家了﹖」他情不自禁地細吻著她的肩頸﹐滿滿溢出來的柔情令人熏熏然。

  而她仍然不吭聲﹐兀自陷入沉思。

  「繁紅﹖」他有些在焦急了。「你不說話﹐我怎麼瞭解呢﹖」

  「聽說……美國的月亮比較圓。」她終於開口﹐飄忽的字語卻無關他的追問。

  「那是早期台灣人的崇洋心態作祟。」

  「不﹐這是真的。」她漾出一抹無法察覺的淡笑。「承治曾經解釋過其中的奧妙﹐好像和地球的角度有關﹐或者是什麼緣故的﹐總之﹐從美國望上去的月亮比台灣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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