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紅,我沒工夫和你扯。」語凝衝下來,一把將便當塞進她手裡。「承治爬不起來,你等我一下,我打電話向公司請假,然後代替他送你上班。」沖天炮似的步伐轉眼又刮回五樓。
「我自己去就好,不用人家送。」她柔柔傾訴著。
「別開玩笑了,你認得路嗎?」語凝霍地止住衝勢。
「沈楚天畫了一張地圖。」她漾開保證般的甜笑。
「他畫的地圖可靠嗎?」語凝思索著由繁紅自行前往的可能性。
這群房客終究得學會自立自強的,或許她該適時地放手讓他們自行發展。
半晌,精神領袖終於下達終結令。「好吧,你一抵達公司立刻撥電話給我,以免我懸著心,知道嗎?」
「好。」繁紅溫馴地點了點頭。
語凝目送她仙氣飄飄地移下樓,忍不住歎了口氣。
頸背上總覺得毛毛的……
「森堯企業」雄踞台灣商界近三十載,集團經營的事業網羅了國際貿易、證券市場及金融三大方面。八年前首創總裁宣佈退休,順利將執牛耳的重任移交給第二代的次子──王鑫。
「森堯企業」之所以由次子繼承,絕對與兄弟鬩牆搭不著邊。
老總裁的長子對汽車的興趣遠勝過運籌帷幄,因此當親愛的弟弟培養出獨當一面的領導能力後,他拍拍屁股、溜得比飛的還快,夥同青梅竹馬和她老公合力經營連鎖車業去了,哪還管他勞啥子家族企業呢?這下子自然苦了王鑫,年紀輕輕就扛下一大家子責任,沒日沒夜地操勞。
幸好這八年下來,他倒也沒出過什麼大岔子,整個企業集團的年營利以穩定速度成長。他非常瞭解,即使出了岔子,也別指望那皮厚心黑的老哥會良知發現,乖乖的爬回家支援。
「錢小姐,立刻將這份會議紀錄整理出來,送進我辦公室;張董的飯局排在明天晚上,李總的會面就走在今晚六點,再訂一束花送到榮總慰問黃先生的妻子;我接下來的半個小時不接電話。」王鑫匆促的步伐率先離開會議廳,跨入直達十二樓的電梯,準備回到辦公室內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
忙呀!海外市場最近接獲一大筆訂單,總成交額以億元為單位,為了統籌整批交易的營運,他已經連開了四個小時的會議,直到過午三點半都還未進食。
「總經理?」錢秘書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怎麼了?」他短暫地回首。
錢秘書煩惱著不知從何啟齒。「……會計部有一位女性員工出了點狀況,情緒似乎不太穩定。」
「『一位』員工?」他的口氣明擺著不耐煩。「她的情形很嚴重嗎?」
「呃……還好。」
「錢小姐,」忙碌中的王鑫是六親不認的。「你應該瞭解,少數員工的問題就交給人事部或公關部協調,我花錢雇那些人來坐辦公桌,正是希望他們搞定這些瑣事,不必傳上來勞師動眾。」
砰!木門隔絕了溝通管道。
他癱坐進牛皮椅座,西裝外套早已褪了下來,索性也扯鬆了領帶,暫時卸下精明老闆的戰甲。
等處理完了這回的新交易,他非放自己一陣長假不可。任何人以他這種步調生活,怕不提早衰老十年,所幸他們王家的男人在外貌上還算得天獨厚,看起來永遠比實際年齡輕稚,讓他活了三十四載,卻減少五年左右的皺紋。
頎長、瘦削、五官順眼是王家男人共同的特徵。他們絕非雄性人類中最英俊的典型,卻深諳凸顯自身優點的技巧,在人群中往往能產生鶴立雞群的奇效,而他更是融合了父兄各自獨有的特點。
表面上的王鑫與他大哥一樣平順和氣,惟有長久相處的人才能瞭解,骨子裡的他有如變化萬千的海洋,雖然風平浪靜的時刻居多,一旦打定主意佔有某樣事物,那種狂濤駭浪般的衝勁簡直令人心悸。
嘟嘟──私人專線忽爾響了起來。
「喂?」他執起話筒,打算尋求一些親友的慰勞。
「王老大,是我。」沈楚天活力充沛的嗓門嚷進他耳裡。「今天的情況還好吧?」
「糟透了,差點沒瘋掉。」他自憐地捏揉隱隱作痛的肩肌。
「……這麼慘?」沈楚天自言自語的成分居多。「不會吧?雖然我也預期她會製造一點風波,可是還不至於那麼慘絕人寰。」
「小沈,你嘀嘀咕咕些什麼?」他沒聽懂。
「繁紅呀!」沈楚天提醒他,「今日是繁紅第一天上班,我撥通電話關照一下。怎麼,你已經被她整得快喊救命了?」
「誰是繁紅?」他可沒聽過這號人物。
沈楚天感覺不太對勁了。「什麼叫『誰是繁紅』?你少給我裝傻!她就是我介紹給你的助理秘書,現在理當坐在你的辦公室門外。」
「你的腦袋被暴君老婆打壞啦?我的辦公室門外只有那他老是被你哄得團團轉的錢秘書。」王鑫一臉莫名其妙。
「慢慢慢!」沈楚天有如五雷轟頂。「你是說,繁紅今天沒有去報到?」
經他這麼一提醒,王鑫才憶起他的新任助理秘書應該在八點半開始打卡。
「起碼人事部到目前為止還沒通知我總經理助理秘書已經出現了。」
「天哪!我不相信,怎麼可能呢?」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聲霎時漫燒了整條電話線。「姓王的,你給我交代清楚,繁紅過去的七個半小時跑到哪裡去了?」
「先生,別忘了你正在跟出錢的老闆說話。」王鑫又好氣又好笑,不知情的人會誤以為姓沈的被天打雷劈了哩!「我願意施捨你朋友一份工作已經夠仁至義盡了,難不成還得充當業餘保母?」
「死了、死了、死了!」沈楚天彷彿瞧見整片天空被老婆大人摜到他頭頂上。「這下子繁紅失蹤了,我有九條命也不夠賠。王鑫,你趕快出去幫忙找人!否則這通電話就會成為『職棒金童沈楚天』的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