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上了馬車便低聲道:「衛二爺始終被拘於府中,沒閣老發話,無人敢放他出府。至於趙雪……」
趙小丫斂眉聽得仔細,直到他說到趙雪藉口赴寺廟禮佛,實則是跟個婦人見面時,她的神情微變,「婦人?」
「是,小的派出的小乞兒裝出乞討的樣子在一旁,隱約聽到趙雪稱該名婦人為娘。」
劉綵鳳?她竟然也到京城了,上輩子這個時候她並不知道劉綵鳳是否有進京,只知道她是在遇上趙雪後幾日才見到劉綵鳳。
當時劉綵鳳對她又打又罵,硬要將她帶回去,最後是林慧出面護著她,說要報官才把人趕走,之後到她落水,她都沒有再見過她們母女。
「這婦人就住在永安坊的胡同。」永安坊是京城最為龍蛇雜處之處。
「不在衛府?」
張青搖頭,如今他與幾個街坊的乞丐頭兒打好關係,偶爾給些好酒好菜,他們樂於跑腿打探。「衛府似乎無人得知此人進京。」
趙小丫撫著下巴,以劉綵鳳的性子,身為衛夫人的恩人,進京應該是迫不及的上門挾恩求報才是,怎麼會委屈自己住在永安坊?
「此外,趙雪與吏部高侍郎的嫡次子偶遇了數次。」
偶遇?若是別人趙小丫或許會相信,但趙雪只怕是存了心思,「她不是已經有婚配了嗎?」
「是,定下的是國子監王主簿之子。」
趙小丫揚起了嘴角,趙雪也算是一本初心,執迷不悟的想要嫁高門。
一個正五品,一個從七品,她自然往高處爬,就算壞了名聲也無妨,只是如今她住在衛家,只怕最後殃及池魚,丟的是衛家的顏面。
想起上輩子趙雪的光鮮亮麗,最後應該是如願嫁入吏部侍郎高家,她不得不佩服趙雪的手段,明明相差一歲,她還比趙雪多活了一輩子,卻依然不如。
趙小丫思考著該不該給衛元召提個醒。
馬車到了城門口,張青跳下了馬車,「姑娘,小的回易香亭了。」
「嗯。」看著杏兒的目光盯在張青的身上,趙小丫覺得好笑,「回去小心些。」
「是。」張青一個拱手,看了杏兒一眼,轉身離去。
「怎麼?捨不得?」
杏兒臉微紅,伸手試了試趙小丫懷中的湯婆子,覺得還熱著,這才開口,「姑娘就別取一笑奴婢了。」
「再過幾個月便要成親,到時就能日夜在一塊兒了。」
杏兒搖頭,「奴婢還要在莊子服侍姑娘,他就繼續待在易香亭。」
「你捨得?」
杏兒的臉又更紅了。
看她不自在,趙小丫沒有再打趣,車內光線不好,她沒法看書,索性靠著車壁假寐。
杏兒見狀輕手輕腳的給她披上獸皮,靜靜的守在一旁。
馬車出城後,停在莊子前。
杏兒伸出手想要喚醒趙小丫,但她的手還未碰到人,馬車的厚重門簾卻被掀開,寒風伴著一道人影進入車內。
杏兒驚得倒抽一口氣,在微亮的光線中認出來人。
周屹天沒有看她,只是垂眸看著熟睡的趙小丫,解開身上的大氅,連同蓋著的獸皮一把將她抱起,不過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杏兒的眼前。
杏兒手忙腳亂的跟著下了馬車,跑步跟在大步走進莊子的周屹天身後。
趙小丫迷迷糊糊的醒來,察覺自己被包得密不透風地被人抱著走動,心下一驚,掙扎了一下。
「別動。」周屹天的語調淡淡,帶著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氣勢,「小心摔了。」
趙小丫先是一愣,而後沒有聽話不動,反而掙扎得更厲害。
周屹天微皺了下眉,鬆開了手。
趙小丫從他的懷中露出紅撲撲的小臉。
她看進他的眼睛,一種奇妙的感覺襲來,他是她心中的模樣,卻又有些不像——他黑了,更為強健,眉眼更明朗,唇上有著青黑的胡碴,不再是初識的少年,而更像上輩子那個身上透露出身經百戰氣息的威武將軍。
她的眼眶紅了,不管是哪個他,對她而言都是他,「我不是在作夢吧?」
「傻子。」周屹天抱著她的手更緊,快步將她抱回屋子裡。
原本夜夜都會守在趙小丫房裡等她歸家的孫冬妍,今天依舊燒好了探爐,備了熱水,但是卻不見蹤跡——小丫頭看到突然而至的周屹天,被他一臉生人勿近的氣勢嚇得不輕,就縮回自己的房裡。
周屹天踏進房裡將人放下。
趙小丫雙腳只來得及站穩,唇便被吻住。
他的吻急切中帶著霸道,這些年魚雁往返,他從未寫出思念之情,似他的吻卻真切的表達了他的情感。
趙小丫只是一愣,便更熱切的回吻他。
跟在後頭的杏兒瞪大了眼,手足無措片刻,立刻退了一大步,將門帶上,守在門口。
趙小丫沒想要哭,但是淚水不聽話的奪眶而出。
周屹天仲手抹去她的淚,她長胖了,氣色也養得更好,「真是個傻丫頭。」
她的手緊緊環著他的腰,片刻都不想跟他分離。
周屹天垂下眼,對她的依賴十分滿意,任由她窩在自己的懷裡,手輕撫著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直到哭得鼻子都紅了,染濕了她的衣襟,她才不好意思的瞅了他一眼。
他只是側過身,親了下她的臉,「成小花貓了。」
她胡亂一抹臉,暗自覺得丟人。她曾想像過多次他們重逢的景象,但每一次她想的都是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讓他看看她多聽話,好好吃飯等他回來,胖了也白了,變得好看了。
偏偏今天看到她,她哭花了一張臉,連頭髮都因為方才靠著車壁睡著而亂成一團。
「等我!一會就好。」也沒顧忌他在房裡,趙小丫飛快的跑進淨室,洗浴後,換了身嬌嫩的黃芽杏色窄袖羅衫和百褶裙,顧不得濕發,赤著腳就跑出來。
周屹天半臥在榻上,正在看她最近練習的大字,看到她的模樣,不以為然的挑了下眉。
她對他一笑,坐到銅鏡前,拿過棉布用力的擦著頭髮。
她想在他面前呈現最好的一面,殊不知在周屹天眼中看來她就是瞎折騰,若他真看重她的皮相,當初就她長得那副骨瘦如柴的樣子,他連正眼都不會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