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兩個一年不見回來幾次探女,因此溫明韞也不在意父母在不在身邊,時日久了,她對爹娘的親情更沒有太多需求。
倒是她和兄弟們的感情不錯,不管在縣城還是在桃花鎮上的,溫家男孩們都對她愛護有加,不時買些小玩意送她。
「祖父,我不小了,可以幫你幹活了,你看我這胳臂都長肉了,身子骨比以前康健多了。」幾年前她還是病秧子一個,連走個路都氣喘吁吁,臉白唇紫,一臉病容。
「呵呵呵……是不小了,都十一歲了,翻過年就能說親了。」溫老頭呵呵輕笑,撫著孫女紮著的丫髻。
「祖父,我還小呢!談這事還早得很,你多看顧我幾年,等我長大了再說。」表情一派天真的溫明韞在心裡翻著白眼,暗嚎:我的爺呀!你也未免操之過急,現在讓我嫁人,是摧殘幼苗。
「一會兒說自己不小了,一會兒說自己還小,你到底小還是不小?」溫老頭呵呵笑,其實他也捨不得孫女太早嫁,家裡孩子不少,卻也就這麼個小人兒入他心,叫他晚年得點趣事,那些兒子、孫子都心在外,沒人想著他年歲已高。
溫老頭五十有六了,說起來年紀不算太老,自家開著藥鋪,又懂得一些養生之道,因此少有病痛,外貌看來不到五十歲,幹起活來不輸年輕人。
只是他的身子骨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再過幾年腿腳就不行了,想走遠點都走不動,要上山採藥,只能靠著晚輩。
偏偏他的兒孫中沒一個人肯接續他的衣缽上山採藥,他們養尊處優慣了,吃不了苦,一聽到要上山便個個溜得快。
唯獨這個孫女,孫女當年才五歲,見他為了沒人繼承衣缽而長吁短歎,拉著他的手說要陪他上山,還自備小籮筐背在背後,看得他既歡喜又心酸。
可惜的是這孩子不能繼承他的醫術,在一次高燒中她傷了筋脈,人是救回來了,但手臂卻會不時的抽搐,無法替人號脈,更別提針灸,雖然後來情況改善了不少,可也只是不影響生活而已,要行醫還是不成。
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溫明韞對藥草的辨識能耐是溫家最強的,她只要掃過一眼便知是何種藥草,從不失誤,以手一摸好壞立即分曉,更有過目不忘的強項,醫書、藥方一旦看過後便牢記在心,她在製藥方面的天賦高人一等。
所以他每次上山都帶上對藥草有興趣的孫女,祖孫倆一問一答的辨識山上的藥草及其藥性,老的教著小的什麼藥草能入藥、要用多少份量,用哪個部位治病,如何炮製,用什麼方式熬煮……
日復日,年復年,日積月累下,在溫老頭的教導中,溫明韞除了不能把脈針灸外,也是個小小郎中,她牛刀小試製成的藥丸子能治病,成效頗佳。
溫老頭驚喜之下更加看重這個小孫女,將所知的醫理毫不藏私的傾囊相授,希望有朝一日能培育出一名製藥師。
但溫明韞熱衷製藥的原因說穿了叫人捧腹,她之所以學著製藥,是因為她有一段時日臥病不起,一天三次,喝了三個月苦到發麻的湯藥,這讓她下定決心要以藥丸、藥片取代讓人頭皮發麻的苦藥。
「說親還太小,你看我還沒你肩高呢!可是我現在力氣不小,所以說大到能為祖父分憂解勞了。」
「古靈精怪,就你嘴甜。」溫老頭笑哈哈的,看看孫女,個頭小小的,還一臉稚氣,確實是哪能為人妻?大晉朝的女子十一、二歲開始相看親事是常有的事,相看兩年定下婚事,再走完六禮也差不多一、兩年功夫,及笄就成親的比比皆是,十六歲算晚了,十七歲是大齡,過了十八歲還不嫁人都成了老姑娘,乏人問津。
溫老頭是想多留孫女幾年,他在鎮上看來看去也看不到幾個配得上他孫女的後生,打算過兩年往縣城裡找找看,他寧可孫女晚嫁也不讓她受委屈。
「人家說的是實話嘛!祖父你多擔待,別太早把你孫女嫁出門,讓我多孝順你幾年。」
她才不要七早八早嫁作人婦,身體都還沒發育好呢,嫁人生子無疑是找死,她可不想又只短短活了十幾年就又死了。
真正的溫明韞在五歲那年就發燒過頭,魂歸陰司了,如今借用溫明韞身體再次活過來的是一個異世靈魂,她是曾待過三年幼稚園的幼教老師,後來攻讀森林系的大三生。
當幼教老師不代表喜歡小孩子,反而她十分厭惡學齡前孩童,認為他們不是天使,而是惡魔,來逼瘋她的,可因為幼稚園是她母親開的,身為園長的虎媽強迫女兒當一名幼教老師,從幼幼班教起。
一開始的她勉強叫自己以極大的愛心來教導三歲大的孩子,可是這些小王子、小公主們實在太難伺候了,撐了幾年她發現自己撐不下去了,便偷偷的報考喜歡的系所,而且還考上了,雖然父母不支持,但幸好工作了三年存下不少錢,夠她念完大學,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投入其中。
誰知一次的田野調查中,她和同學們深入大山,卻遇上突來的大雨,一行人十來名借住山中民宿,可是大雨引發了土石流,她不知道有幾個人逃過,反正她和幾個出外探索的同學沒逃過,被沖刷下來的土石往下推了幾公里,最後埋在土裡。
她沒怎麼感受到死亡的恐懼,窒息片刻便陷入黑暗,都來不及看完人生走馬燈。
當她再睜開眼睛時,全身熱得快要將她烤焦了,為了生存她爬到屋外求救,一名灑掃的老僕發現了她,這才有了她祖父的連夜搶救,用了不少上等的好藥才把人救回來。
也就是那天起溫老頭才知道長子和長媳對女兒多疏忽,竟沒人照顧一個五歲的孩子,連她受了風寒也無人知曉,孤零零地躺在屋子裡任病痛折磨,差一點就沒機會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