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我說了多少回,叫你要玩去別處玩,不要瞎攪和,看你又笨手笨腳惹出禍了!」這小子沒一刻安分的,貓狗都嫌,走到哪闖禍到哪,簡直是魔星降世。
「哎呀!祖父,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打在我身疼在你心,咱們別動棍棒行嗎?我皮粗肉厚打不疼的,小心你手疼。」少年猴子似的身影往旁邊一竄,俐落又驚險的避開突然甩來的一枴杖。
「你還敢跑,今兒個我非得抽得你皮開肉綻不可。」毛孩子不打不成器,慣得他一身毛病。
「不跑是傻子,我又不傻!打疼了我你又咳聲歎氣,我得孝順你,不能讓你氣結於心。」穿著紫緞窄袖袍的面白少年嘻皮笑臉的邁開腿跑著,一下子往東、一下子往西,腿腳真俐落,蹦蹦跳跳好體力。
氣呼呼拄著竹杖的老者瞪大了眼,「你不氣我已是祖上有德了,我不敢指望你孝順,只求這把年紀讓我過幾日安生日子。」
人家是養兒防老,他是養兒孫不孝,一個個不聽話,每個人都各有主見,滿腹的野心,他豈能如他們的願,藉著踩他的背往上爬,生兒如此還不如養頭豬,至少還能宰肉吃。
「祖父,你這話說得不地道,又不是我要來這個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你看看這四周多荒涼,一點聲音都沒有,我都要以為進入荒城古剎,安靜得要入土為安了。」沒有他熟悉的車馬喧囂,呼朋喝友的縱馬疾行,全是陌生的街景和探頭探腦偷窺的百姓。
老者重重哼了一聲,「你以為打了穆王府的世子還能沒事逛大街嗎?要是被穆王府的侍衛逮住了,你有幾條命挨得住他們的拳打腳踢,不是腿被打斷了便是少條胳臂,這是你要的?」
少年面皮漲紅,十分不甘願的辯解,「那又不是我的錯,是公羊和先對我朋友的妹妹出言不遜,說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話,又仗著世子身份想將人強行拉走,我才出手……呃!推了他一下。」順便打掉他一顆牙。
「你是什麼身份,世子又是什麼身份,有你出頭的分嗎?你又怎知人家不是心甘情願跟他走,就你傻驢子一頭。」被人算計了還沾沾自喜,渾然不知為人搭了一回鵲橋,成了別人往上爬的登天梯。
「祖父,朋友之間要仗義,我怎麼能眼睜睜看人受辱,你不知道阮卿的妹妹哭得多慘……」還直往他身後躲,讓他胸口一熱,不插手都不行,打抱不平才是真男兒。
「你才是傻小子,人家在你走後不久就一頂轎子抬進門,歡天喜地的當了世子妾。」
他一怔,「世子妾?」
「他們兄妹是笑著入王府,還揚言感謝你助了一臂之力,阮卿兄憑妹貴在穆王府當差,官居八品。」官小但靠山硬,橫著走。
少年一臉錯愕,「怎麼可能,他才說不為五斗米折腰,立志科舉,蟾宮折桂……」
「你看過阮卿用心做學問嗎?」那小子是哪邊山高往哪邊靠,一張嘴能言善道,善於逢迎拍馬!
「這……」阮卿似乎更專精於吃喝玩樂,他總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他什麼都摸得透,唯獨不摸書。
「他有拜過老師,鑽研四書五經嗎?」
姓阮的小子一個六品小官家的庶子不思努力上進,不走旁門左道哪有出頭天?就他這孫子傻,人家吹捧兩句便暈頭轉向,凡事代為出頭,以為交友貴在真心,不在乎門第,殊不知有心人便是看上他的俠義之風,藉機攀上,拿他當敲門磚,敲開穆王府大門。
阮卿有先生嗎?少年愕然發現自己不知。
老人家歎息道:「就你糊里糊塗的為他牽線,他早知那一日世子會在迎賓樓宴請知交好友,故意讓他妹妹走錯房門,讓人以為她是唱曲的姑娘,以引來之後的調戲。」
他事後讓人調查了一番,赫然發現一切是事前安排好的,連跑堂的都被收買了。
「祖父,是不是你弄錯了……」少年糾結著,不想錯怪朋友,很想跳上快馬,抽鞭返回京城問個明白。
「有哪個女子會帶著琴出門,看到雅間裡面無一熟人還不趕快退出,反而嫣然一笑入內,這還不夠明白嗎?」即便是男子誤闖旁人雅間也不會上前攀談,何況是受有閨訓的女子。
少年是單純,是有俠義之心,卻不是真的蠢,聽到這裡頭一垂,臉上稍有悔意,「祖父,是孫兒交友不慎,以後絕不會再犯。」
老者一聽滿意地點頭,「孺子可教也,還知道自己做錯事。」
可他高興不到一刻,孫子接下來的話又叫他氣得暴跳如雷,差點親手把親孫子的腿給打斷了——「祖父,阮卿的為人太讓人失望了,你讓我回去揍他一頓,我非打得他面目全非不可。」連他都敢拿來當踏腳石,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打爛那張虛情假意的臉他氣不平。
「你……你……朽木不可雕也,我們是文人之家,誰允許你打打殺殺了,分明是莽夫行徑。」他雷家世代文官、謙和有禮,偏生了個以武論理的孽障,他都不知道怎麼向列祖列宗交代。
「可是不揍他出氣我堵心呀!我好歹是首輔之孫,豈可容他糊弄!」
「住口,我已告老還鄉了,不再是首輔,你不能再拿我的名號出去招搖,朝廷的事也不歸我管,以後莫要再提起。」他退出朝堂了,不再蹚入那一灘渾水之中。
「可是爹還在朝中……」靠著祖父的餘蔭如魚得水,由正五品員外郎升至正三品侍郎。
老者揮袖一喝,「他做了什麼與我無關,日後他能走多高就由他自個去鑽營,我絕對不會插手。」哼!那個不肖子,不知天高地厚,皇上龍體康泰就想選邊站了,妄想從龍之功,可笑!正是察覺兒子的異想天開,他才二話不說的辭官引退,不讓兒子藉他的勢替某位皇子拉攏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