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求你們對韞姐兒好,我老了,管不動你們,但是誰敢為難她,只要我老頭子還在的一天,肯定繞不了你們!別以為就你們聰明,別人愚笨不堪,連自己人都算計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今日過後就別回來,我還想多活些時日……」
溫老頭這句話簡直像是要斷絕關係,這可嚴重了,林汝娘等人還想說幾句話挽回,但溫老頭聽都不想聽,見溫明韞拜別了自己,就催著溫希忠把人揹起,自己甩袖走了。
林汝娘顧不得兒媳婦,急忙跟了上去。
看著大紅嫁衣的身影沒入花轎中,溫老頭是感慨不捨地老淚縱橫,她身為溫明韞最親的親人卻露出一絲不甘和怨慰,然而她也不敢衝到轎前指責溫明韞不孝,終究少了一些底氣。
把妹妹送入轎中後退開的溫希忠,想說幾句關懷的話,但又說不出口,只能尷尬地站在一旁。
嗩吶聲嗚嗚咽咽,一長串的鞭炮點燃,煙硝味四散。
在喜慶聲的吹奏中,鑼鼓開道,坐上轎子的溫明韞被抬高,別的新娘子手中捧瓶或捧蘋,她擱在裙擺上的卻是盛了杏脯、桃脯、梨片、山楂四色蜜餞的盒子,她用綃紅指尖拈起一樣放入口中。
酸甜可口的滋味,以及雷霆風的心意,讓溫明韞微微笑了。
花轎晃呀晃、喜糖漫天灑,小孩子追在花轎後面,一面撿糖一面嚷著看娘子,追著追到雷府大門口。
「花轎到。」
「新郎踢轎門。」
一、二、三,踢轎門三下。
「新娘下轎。」
溫明韞腳才一下地就被人抱起,在旁人的驚呼聲中跨過火盆,她的臉跟火焰一樣紅得不敢見人,幸好有喜帕遮著。
她出門時,親爹未到,所以未能拜別,只給祖父叩三個頭,感謝他這些年的愛護和教養,到了雷府,雷父、雷母同樣缺席,甚至兄長也未至,小倆口拜的高堂是雷老爺子,他老人家一身嶄新的萬字不斷頭的棗紅色衣袍,笑呵呵地坐在上位。
「好、好,送入洞房,早點給祖父生個曾孫。」
小夫妻一個臉紅、一個笑歪了嘴,在哄堂大笑聲中走入喜房。
新房之中,小兒手臂粗的龍鳳喜燭燃著紅光,新娘坐在鴛鴦被上,周圍是散落的紅棗、桂圓、花生、蓮子。
「明韞妹妹……」終於娶到她了。
「先掀喜帕。」都進了他家的門了,還急什麼。
「是、是,都聽你的,我掀喜帕,如意金秤呢?擱哪兒了……啊!在這裡……」
又是「都聽你的」,溫明韞心裡聽的熨貼,一絲絲的濃情蜜意流向心底,這個有點直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了,從今而後不論是錦衣玉食或吃糠咽菜都跟著他,夫妻猶如針與線,無針難穿衣,無線衣難縫。
「明韞妹妹,我掀了。」手拿著金秤桿,雷霆風指尖輕顫,緩緩挑起了蓋頭。
喜帕一落地,露出一張絕美的臉,她笑吟吟地抬頭一睨,雷霆風都看傻了,一瞬間四周都寂靜了,他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怦怦怦的震耳欲聾。
「明韞妹妹真美……」此刻起,再也沒人能入他的眼,唯她而已。
「還叫明韞妹妹。」
她杏眸一瞋,某人已經醉了。
「不叫明韞妹妹叫什麼,我都喊了好幾年,改不了口……」他苦惱的撓耳,身上的大紅蟒袍襯得他清俊無比。
「叫明韞。」她已為人妻,「妹妹」二字便不合宜。
「不喊娘子嗎?」他聽很多夫妻都互稱相公、娘子,感覺很……相敬如賓,太客氣了。
「你想喊那一種?」她淺眉低笑,深色溫柔。
「聽你的,明韞,你的名字好聽,我喜歡,明韞、明韞、明韞、明韞、明韞……」她終於成了他的妻子。
「又犯傻了,也不害臊。」聽他連連喊著自己的名字,溫明韞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濃聚成小女人的嬌羞。
第一眼見到他時,她只覺得這少年真孩子氣,頑皮又討人厭,太粘人了,根本是跟屁蟲,讓她想遠遠離開,那時她還很同情他日後的妻妾,有這麼個胡鬧的丈夫,往後的日子怎麼過,靠典賣祖產嗎?沒想到那個「可憐」的女人成了她,而他也不再是個不事生產的紈褲。
「我臉皮厚,不要臉,臊不到。」
他一臉得意的承認自個兒厚顏無恥,還用行動證明——他朝她一撲!
「啊!小心,我頭上的釵環簪梳尚未取下,你也該出去敬酒了。」要不鬧騰的就來了。
「不去,我陪你。」他拿開插得繁複的金釵銀簪,解開梳得緊的髮髻,輕輕按揉她的頭皮。
「不是說都聽我的?」男人的話果然是聽不得,成親第一日便言而無信。
雷霆風抱著她,對著誘人紅唇深深一吻,「捨不得走呀!你太好看了,把我的人和心勾住了。」
「貧嘴,還不快去,不然一會兒人家要笑話我了。」
「誰敢笑你,我一拳把那傢伙捶成肉餅。」
「每一張嘴。」這世上太多人會人云亦云,哪能堵住悠悠眾口?不是人,而是嘴,立刻知其意的雷霆風抱著美嬌娘輕歎,「明韞,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早點回來陪你?」
「有。」
「什麼?」他精神一振。
「讓雷爺爺陪你去敬酒。」
「是咱們祖父。」他們成親了。
她從善如流地改口,「嗯!是咱們祖父,他一出面,所有人都怕了,誰敢跟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敬酒。」尤其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前首輔,在座的人沒有一個的官比他高。
這招雖然有點損,但不失敬意,給足了面子,相信不會有太多異議。
「好主意,你比我聰明,計謀信手拈來,相公我佩服佩服。」
他有智、她有慧,兩個人將來生下的孩子肯定絕頂聰明、驚才絕艷。
看著心愛女子,雷霆風想得長遠。
「快走,別黏黏糊糊的。」她也得梳洗,再吃點東西填肚子。
「好,聽你的,我馬上回來,你不能睡著了,敢辜負我的洞房花獨夜我跟你沒完。」他惡狠狼的撂下話,唯恐她一時疲憊睡過去,讓他期待己久的餓虎撲羊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