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這個男人不識抬舉,挑上她脾氣最火爆的時刻。
「要不然你想怎樣?」近日來遭受的不順和不滿藉著這個機會完全爆發出來。
「我還能怎樣?自認倒楣羅!」他摸摸鼻子,一臉很衰的表情。「喂,我剛才好像聽見你在罵人?」
「對,沈楚天。怎麼?你認識他?」她坐下來歇歇腿,竟然莫名其妙地和他攀談起來。
「當然認識,所有喜歡職棒的人都認識他。」高個兒挨著她坐下來。反正已經被人吵醒了,再也睡不著,有人陪他聊聊天、殺殺時間也不錯,好久不曾體驗過如此悠閒的生活了。
語凝對他興沖沖、亮晶晶的眼睛不屑一顧。
男人,你的名字叫幼稚。
「我真是搞不懂,沈楚天不過是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打棒球的男人,為何大夥兒對他如此癡迷?」
「怎麼?你不喜歡他?」高個兒顯得相當吃驚。
眼前的女人若非穿著襯衫、窄裙的典型上班族裝扮,他會將她誤認為未成年少女。短短的天然鬈秀髮蓬亂成一頭烏雲,頰上留著一、兩顆痘痘的痕跡,再配上紅潤可愛的蘋果臉,看起來活脫脫是個俏皮的洋娃娃。
而這個洋娃娃竟然不喜歡「棒球情人」沈楚天?
「我憑哪一點該喜歡他?」洋娃娃面孔底下的女暴君本質展露無遺。「打電話給他經紀人,對方不肯回電;留下上百通留言,沈大牌沒有一次理會過。現在都已火燒眉毛了,他還能一聲不吭地作他的棒球情人夢。這種人憑什麼教我喜歡他?」
這堆牢騷基本上是發給自己聽的。她向來沒有饒舌的嗜好,遑論向一個陌生人訴苦,實在是因為最近受到太多挫折,壓抑太久不得不發作出來。
「既然你不喜歡他,何必追著他不放呢?」高個兒頗為好奇。「根據報紙上的報導,沈楚天腕傷未癒,休養期間一律不接受外界採訪。喔!我明白了,你一定是體育記者,因為採訪不到他,所以氣得蹦蹦跳。」叫得驚天動地,可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
無聊!
「我不是記者……」她轉念一想,又沒好氣地瞪著他。「奇怪,我做哪一行是我家的事,干卿何事?」
更奇怪的人是自己!平時不愛饒舌也就算了,對於其他人也向來保持固定距離,難得今天居然向陌生人訴苦訴個不停,可見自己真的怒火燒過頭,行為反常了。
再轉頭看看他,發現他的長相可能也得為她的反常負一點責任。他看起來就像個鄰家大男孩,眉清目秀兼之笑容滿面,雖然瀟灑,卻不會帥得令人產生壓迫感。總之,典型的「陽光男孩」形象,適合拍夏天的飲料廣告。
如此一想,忽然發現,他好像挺面熟的。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她狐疑地揚高眉毛。
「我還以為這是男人向女人搭訕時才會出現的台詞哩,當心我誤會哦!」他的嘴角咧到兩邊耳垂。
這麼愛笑?小孩子一個,她敢保證,高個兒的年紀絕對比她小,不過外表上可能看不太出來。
每回告訴不明內情的人她已經二十七歲,換來的總是一副「你當我很好騙哪?」的表情。害她不得不隨時提醒自己,一定要記得在工作場合戴上「剛健正直、果敢堅忍」的面具,以免她必須一天到晚對那些前往基金會求助的民眾保證,自己已經成年,擁有一切法律賦與成年人的行為能力。
唉!慘唷!誰說年輕的臉龐是一種福氣?
「好了,你乖乖回草叢裡睡覺吧!姊姊要辦正事了,別吵我!」她從皮包裡掏出一張影印紙,逕自在背後空白的地方書寫起來。
「姊姊?」高個兒怪叫起來。「我沒自稱是你叔叔已經算是很客氣的了,你居然敢自封為我『姊姊』?你今年多大年紀,二十?二十一?」
她不答反問:「你呢?」
「快滿二十七。」就不信她會老到足以當他「姊姊」。
她就說吧!小孩子一個。
「別吵我!」先辦正事要緊,沒空理他。
體育館前等不到沈楚天,她必須前去下一個沈大牌經常出沒的地點守株待兔。真是累人!
六月的陽光如烙鐵燒炙著她的肌膚。偶然吹來一陣涼風,飄落她手上的影印紙,她連忙撿起來撫平。
影印紙的正面是一張沈楚天的剪報照片。基金會裡的同事一聽說她不知道沈楚天長得是圓是扁,大驚小怪之餘,翻出一張剪報照片讓他帶在身上,以資參考。
依她的標準來看,這位萬人迷長相也不怎麼出色嘛……
「咦?」她的下巴掉下來,瞄瞄照片,再望望眼前的高個兒——
「你你你你——」她指著他的鼻子說不出話來。
「我我我我,我怎麼樣?」他的笑容既無辜又可愛,甚至很得寸進尺地拋給她一個飛吻。
這個咧著大嘴、愛笑得不像話的傢伙——竟然就是沈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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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不要生氣嘛!」
吳語凝踢踢噠噠踩著黑亮的皮鞋,雙腳的力道似乎想把敦化北路的人行磚道踏碎。
沈楚天跑在她前頭兩步遠的地方,倒退著走路。為了怕那群瘋狂的球迷認出來,他戴上墨鏡和棒球帽,遮住大半張臉,十足的銀行搶匪裝扮。
倘若警方真能將這種騙死人不償命的傢伙收押,她會第一個放鞭炮慶祝。
「你跟住我做什麼?」逃避是弱者的行徑,她決定面對面和他對峙。不要以為他有球迷撐腰,她就怕他。
「這可奇了。」他眨巴著眼睛。「你剛才明明宣稱自己一直在找我,現在我四平八穩地站在你面前,怎麼反倒問我想幹什麼呢?」
「四平八穩?」她嗤之以鼻。「你不是蹦就是跳的,『穩』在哪裡?」
他笑咪咪地指著自己嘴唇。「『吻』在這裡呀!我剛才不是送了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