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討厭話說到一半被人打斷。
「你閉上尊嘴聽我說完好不好?」這個人,皮厚討罵,教人想耐下性子都做不到。「我是說,我們的烹飪課可不可以改……」
「你等一下,我馬上回來。」他又走掉了,她的耳畔響起他和某個男人嘀嘀咕咕的話語。
拜託!他以為全世界的人時間和他一樣多?
「嗨,我回來了,有事嗎?」第三次詢問她相同的問題。
語凝發覺自己很難不對他怒目相向。
「閣下的府上究竟在進行什麼秘密集會?」她的腦中立刻聯想起一位阿拉伯酋長躺在美女腿上,左有西施陪他吃水果,若有貂蟬替他持電話筒的頹廢畫面。
「你又把人家想得很壞了,對不對?」他小男孩似的撒嬌聲音又裝腔作勢起來。「我的公寓正在重新裝潢,四處亂七八糟的。才不是在日日笙歌哩!」
哈,原來他還懂得讀心術。
轉念想想,她的心又涼了半截,既然他的公寓重新裝潢,她豈不是無法轉移陣地了?
「要命!你為什麼不能和我配合一點?什麼時候不好裝潢,偏偏選在這個時間!」
啪!話筒摔回電話座上。
沈楚天可憐巴巴地盯住話筒。
他的公寓重新裝潢又礙著她什麼事了?
第一回合的烹飪課出奇的失敗,因為——它失敗的原因很「出奇」。反正,只要沈楚天一日沒學會,她的刑期就一日不能服滿。所以,無論如何不放過他。
週日晚上七點,語凝的公寓門鈴準時響起一連串悠揚的樂音。她尚未把木門完全打開,沈楚天已經迫不及待地鼓噪起來。
「你的門鈴音樂好特殊。」他頭一遭聽見有人拿「國歌」當門鈴聲。
「那是風師叔的點子。」她的面孔稱不上和顏悅色。據風師叔的說法,國歌有正氣,雖然賦流形。那股子正氣可以壓制四B的鬼魅——如果四B有鬼魅的話。」你是來這裡聊天,還是來做事的?」
咦?她今天的「ㄎ一ㄇㄡㄐ一」很不好哦!不過他也該習慣了。只要在他面前,她總是擺出一副臭臭的表情。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生氣的樣子很可愛吧!他決定還是不告訴她,就因為如此,他才特別喜歡惹她生氣。
「我們昨天進行到哪裡?」他捲起袖子,隨時準備衝鋒陷陣。
她回頭澆他一盆冷水。「進行到我把蛋殼丟進垃圾桶,然後你和風師叔下樓捉妖。」
還白白浪費了她五顆上好的新鮮雞蛋。
「那好,咱們今天可以重新開始。」他搖頭晃腦加上一句。「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她從他身旁擠過去時,非常「不小心」地踢中他的小腿肚。
「你再不給我認真一點,那句「昨日死」就會變成「今日亡」。」看見他抱著腳蹦蹦跳、哀哀叫的樣子,哇!好爽好爽!
說真格的,她自己也覺得納悶,沈楚天對她而言只是個毫不相熟的男子,但不知怎地,她就是可以在他面前鬆懈自己。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對一位異性「拳打腳踢」,偏偏卻在他身上打得過癮。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並不生氣。
一個風靡全台灣的棒球明星為何任她大不敬地錘打,反而甘之如飴呢?
光憑這一點,她就覺得他比自己的房客更加詭異。
「對了!我要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獻寶似的掏出兩份印刷精美的書冊。「我特地跑到書局挑了幾本圖文並茂的食譜,如此一來我們就能向更高深的菜式邁進啦!」然後做出一臉祈求讚賞的討好表情。
她接過來翻看幾眼,實在不太忍心戳被他的美夢。
糖醋排骨、五更腸旺、咕嚕肉……對於一個連炒蛋都很有問題的男人來說,他的野心還當真不是普通的大。
「打蛋!」她扔開食譜,捲起袖口準備奴役他。
「我們今天先試哪一道菜?」他興致勃勃地撿起食譜。
「蛋炒飯!」
「嘎?」他的五官揪起來。「那我買的食譜豈不是全用不上?」
現在才知道!這個男人顯然還搞不清楚情況。
「那些食譜是針對會做菜的讀者而設計的,教導他們如何煮出更好吃的菜,至於你……我看再練習個一、二十年或許才用得上。」她的眼中融入幾分悲憫。
「噢!」
他悶悶不樂地打開冰箱,拿出雞蛋,嘴角掛著千斤巨錘,剛才一路走進來的好心情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平時潑他冷水慣了,難得人家今天發揮好學精神,她反倒對他不忍心了。
「別難過嘛!」她放軟語氣,走過去安慰他:「你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話還沒說完,腳下突然踩到碎蛋殼,整個人以投懷送抱的方式摔進他懷裡。
原本他正抱著打蛋碗用力攪拌,為了接住她,當下也顧不得什麼,隨手把蛋碗一扔,將她泰山壓頂的姿勢接個正著。
「快放開我……」她大羞,忙不迭推開他。結果,不推他還好,這麼一堆,滿地的蛋汁馬上展現出潤滑油的功能。
他的NIKE運動鞋可以防震防潮防香港腳,可惜防不了雞蛋汁。摟著她,又一齊跌向廚房的瓷磚地板。
「唉唷!」她摔得隱隱生疼。
「這可奇了。」他還有時間提出質疑。「你把我壓在底下,該喊痛的人是我,你不覺得自己喧賓奪主了嗎?」
「你這一身銅筋鐵骨,我跌在你身上也不比跌在地上好多少。」她尚未意識過來自己還疊合在他上面。
「可見你落伍了,我這種身材才叫性感。論肌肉是肌肉,論氣概有氣概,迷死人了。」他大言不慚地替自己吹噓,甚而握住她的手隔著衣料讓她感受自己結實的胸肌。「如何?夠勁吧?」
夠!摸起來還確實挺舒服的……而後她猛然發現自己躺在他身上的姿勢極端曖昧。
「喂!讓我起來。」語凝抵著他的胸膛撐起自己的上半身,下身卻無可避免地微微一沉。而後,她霎時感覺到他的股間產生一種只有男人——而且是腦中產生某種色情思想的男人——才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