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桐細細號著脈象,眉心蹙緊,手指微抖,她竟然……對自己這般殘忍?
深吸氣,穩定心緒,他鬆開手,對左靜道:「能請王爺進來談談嗎?」
左靜迎視對方目光,眉頭蹙緊,他也認為王妃不久人世?歎息……能期待什麼?讓這個新大夫過來,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何大夫開藥便是,其餘的不必多說。」
聞絃歌、知雅意,他沒有堅持,「若是王爺不得空,那麼讓丫頭進來服待吧,下官必須為王妃扎針。」
「針灸能治好王妃的病?」
他搖頭道:「只能稍解王妃痛苦。」
左靜一顆心沉下去,看樣子真的只能盡人事,王爺圖謀之事亦只能再尋他……
「何大夫稍等。」既是針灸,他不便在屋裡待著。
左靜一轉身,何桐立刻撩開帳簾,目光與陸玥蘋對上,兩人皆是一凜。
記憶中,那張雪白清秀的瓜子臉,形容枯槁,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不再精神,嫵媚的她失去記憶中的嫵媚,她身上的英氣也提除。
是什麼樣的日子讓她變成這個樣子?
「桐哥哥……」
陸玥蘋剛開口,他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立刻做出噤聲動作,放下帳簾。
進來的不是丫頭,而是個態度不善的老嬤嬤,她板著臉孔問:「不知大夫有何吩咐?」
「勞煩嬤嬤為王妃褪襪。」
老嬤嬤眉頭一皺,來過那麼多大夫,就沒這麼麻煩的,心裡雖不滿,她還是轉身為王妃脫襪子,這時後頸一陣刺痛,她失去知覺。
何桐抓住嬤嬤下墜的身子,輕輕往旁邊一放,他坐到床邊,對著陸玥蘋低聲道:「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果然是她的桐哥哥,大夫診不出來的毛病,他一眼就曉得是她自己弄出來的。
「桐哥哥,我不想活,也不能活了。」
「發生什麼事?」
她握緊他的手,用盡全力,指節微微顫抖。「王爺要造反。」
造反?皇上已經登基多年,天下大事底定,霍王說造反就能造反?他把皇上看成什麼?
「別管這個,我先給你解毒。」
「睜眼說瞎話,明知道毒入膏育,藥石無效,何必多此一舉。」那藥還是桐哥哥配出來的呢。
「我能保你……」
「多活三個月?不要,這種折磨……我受夠了。」從嫁入王府,從成為高高在上的霍王妃,她的身體、心靈就飽受催殘,她是真的不想活。
「玥兒。」
「桐哥哥,若非到最後關頭,我也是個惜命之人,之所以對自己動手,是因為明白待那人目的達到,也不會留我性命,與其如此,我何必遂他意願。」
「把話說清楚。」
「桐哥哥幫幫我吧,我已經沒救了,但也絕不教那人順心遂意。」她凝睇著他,懇求的目光令他不忍拒絕。「玥兒要我做什麼?」
「先抱我起來。」
何桐彎下身將她抱入懷中,發現她竟然這麼輕,鼻頭微皺。
依著指示,他走到妝台前,打開抽屜。
她伸手進去掏摸,抽屜後方有夾層,她從裡面取出一對銀環,告訴他,「想辦法交給皇上。」
「那人心思鎮密,桐哥哥要諸多小心,萬萬別教他看出破綻。」
玥兒小心翼翼的口吻,讓他心頭酸得更厲害,玥兒在這裡過得都是怎麼樣的日子啊?他把玥兒放回床上,拔掉嬤嬤頸後的銀針,嬤嬤瞬間清醒,拍拍自己的臉,剛才怎會前一片黑暗?
何桐關心問:「嬤嬤最近是不是太勞累?」
「我剛剛……」
「嬤嬤昏過去了。」
「那、大夫可不可以幫我看看?」
「我已經為嬤嬤號過脈,情況不嚴重,我回去後抓藥,命人送過來給嬤嬤。」
老嬤嬤聞言,笑出一口黃板牙。
入夜,霍王走到床邊,挪開她頰邊一縷散發,額頭的黑氣擴散到整張驗,鬆弛的皮膚上滿是皺紋,他都快不記得她原本的模樣了。
曾經他對她著迷,可惜,他始終走不進她的心,如今……目光瞬間冷例。
此,瞳瞳待她比窮人好上幾分。
陸嬤嬤三十幾歲,長腿細腰,身材高挑,一張雪白清秀的瓜子臉,一雙杏眼黑白分明,長睫彎彎,五官明媚,嫵媚裡帶著三分英氣,全然不用珠飾,卻倍顯精神,她的談吐氣度非凡,讓人很難相信她只是個下人。
瞳瞳進屋,陸嬤嬤立刻端上她最愛的老眉君。
正渴著呢,她不顧形象咕略咕嚕喝光,要是旁人見著,肯定要不認同地多看上兩眼,但,陸嬤嬤望著她,滿臉滿眼都是慈愛,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碰碰她的臉,她看著瞳瞳的目光像個慈母。
第一次她這樣做時,瞳瞳有些驚訝,但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她從陸嬤嬤眼底看見慈愛,看見真心真意,於是她處之泰然,並享受、珍惜起這樣的疼愛。
「世子爺情況還好嗎?」瞳瞳問。
「不大好,這兩日有些咳。」提到世子爺,陸嬤嬤皺起眉心,都是她的心頭肉啊。
「別擔心,我看看去。」
撩起簾帳,瞳瞳走進去,看一眼搖曳的門簾。
陸嬤嬤喚來丫頭,道:「把我早上做的杏仁酥裝一匣子來,待會兒讓甯大夫帶回去。」
「陸嬤嬤做事真周到,連甯大夫喜歡什麼都知道。」
「她對咱們世子爺上心,咱們便也對她用心。」陸嬤嬤一笑,笑容映在臉上,有幾分雍容貴氣。
瞳瞳進門時,鄭禹青坐在床邊,安靜地看著天空,臉上帶著一絲嚮往。
「看什麼呢?」一張滿是笑臉的臉,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天空,很想飛上去,看著雲在腳底下柔軟、太陽在身邊燦爛,要是能飛上天就好了。」他說完,然後認真地觀察她的表情。
噗嗤一聲,瞳瞳笑道:「怎麼可能,你以為自己是鳥啊!」
總覺得鄭禹青清醒之後,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至於哪裡不同,她又說不上來。
「說不定會有人發明一種能飛的機器,把人帶到天上去,那東西……名字姑且叫飛機吧。」他再度試探,期盼她有不同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