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立在一旁,看著宛若仙女一般的沐依兒,看得有些癡了。
她一直知道小姐生得很好看,只是以往的小姐似乎有些呆板,總愛窩在書房裡看書,甚至連膳食都在書房裡用,一整日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書房,時常抱著書,整整一日也不會說上半句話,可自從小姐自縊未成後,整個人似乎變了一樣。
首先是穿著,沐依兒長得美,可生得再美,不愛打扮也是枉然。她的衣裳很少,一年到頭穿著陳舊的衣裳,就是首飾也不戴上一個,衣角都已磨得破舊,她還捨不得換。
反觀府中的夫人和其他小姐,一個個奢侈成性,除了定期裁製四季衣裳外,還會去外頭的鋪子買些胭脂水粉、首飾髮釵,這也就算了,過分的是她們去的鋪子全是沐依兒已逝娘親留給她的嫁妝鋪子,而她們從未付過半毛錢!
沐依兒節儉,衣服捨不得換、吃食能填飽肚子就行,唯一的花費便是書房裡的那些書。而她嫁妝鋪子收回的盈利,管事們前腳才交到她的手裡,沐老夫人後腳便來收去,美其名是替她保管,以免她年紀小胡亂花錢,事實卻是相反。
若非沐依兒的娘臨終前曾交代過,所有的收入一定要交到沐依兒手中,否則便直接拿回娘家,一分錢都不能留給沐府的人,恐怕沐依兒自縊時,沐老夫人連讓人救都不會救。
沐府襲爵三代,如今已是第三代,府中連個像樣的子孫也沒有,別說是官場了,就是商場上都沒有一個堪用,沐府就是個空架子,若不是靠著沐依兒的嫁妝撐著,早就垮了。
這也是為何沐老夫人非要將沐依兒嫁給她娘家子侄的原因,若是嫁予旁人,這偌大的嫁妝就成別人的了,可要是嫁給她娘家之人,那就不一樣了。
這也是沐依兒為何一改之前節儉本性的原因,與其讓如豺狼般的沐府人花光她的嫁妝,倒不如她自個兒痛痛快快的花。
當然,這點阿喜是不會明白的,她只知道她家小姐不僅會打扮、變漂亮了,就連那一身氣質都和以往截然不同。
以往小姐略顯呆氣,成天與書為伍,雖不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卻讀得比書生還刻苦,個性木訥不說,還很無趣,是個名符其實的書獃子。
可自從小姐醒來之後,她發現自己有些看不透小姐了,小姐在人前依舊是那呆板無趣的樣子,連多說一句話都懶,可人後那雙漂亮的眼眸總是藏著無比鋒利的寒光,尤其是看著老夫人和三夫人時,那目光冷冽逼人,彷彿能貫穿人似的,而有時又像沒事人一般,一雙眼轉得飛快,像是在算計著什麼似的。
可要說小姐醒來後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小姐不再成日沉迷於書籍之中,而是終於肯拿起女孩兒該拿的繡花針……呃!雖然說小姐拿繡花針似乎不是用來繡花……
才想著,就見沐依兒放下手上的醫書,拿起手旁的繡花針,開始玩起扎小人的遊戲。
阿喜見狀興奮地上前問:「小姐,你扎的是誰?」
沐依兒手一頓,額角一抽,反問:「你覺得像誰?」
阿喜一振,忙瞪大眼觀察,好半晌才頭頭是道的說:「這草人屁股略大,腰細且胸小,一看就像三夫人。不對不對,這胳膊太長,腿兒又細,也有些像三小姐……唔!小姐,你倒是說說是誰呀?」
沐依兒看了看手上的草人,有些無語。
她扎的明明就是個普通的草人,壓根沒有男女之分,這丫頭到底是什麼眼力,竟看出這草人有個大屁股……不對!她做這草人是拿來練針的,被這妮子誤會成扎小人也就算了,這會兒怎麼連人都給冠上了?
「誰都不是,我只是在練穴位。你呀!這樣亂說話,遲早闖大禍。」她伸手戳了戳阿喜的額頭,賞了她一記白眼。
這世道對巫蠱之術可是忌諱得很,若是傳出點風聲,不必坐實,一定是行火燒之刑,要是任這傻丫頭亂嚷嚷,她這條撿回來沒多久的命遲早會交代。
阿喜一聽到這麼嚴重,忙摀住嘴,一雙眼左瞧右看,確定沒人後才吁了口氣,小聲的說:「小姐,你在練穴位?是指針灸之術?可那不是大夫才會的事?」
她打四歲就待在小姐身旁,從未見過小姐拿針,別說是銀針了,就是繡花針都不曾,這還是頭一遭,問題是小姐怎麼會針灸之術?
「我會的事可多著呢,只是看我想不想表現罷了。」沐依兒拂了拂額前細碎的劉海,恍惚間想起前世那亦師亦父的怪老頭。
遇見他,是她嫁進江府的第三日。
她本就不願嫁,更不可能和不愛之人行夫妻之事,成親當晚她以死相逼才逼退那色慾薰心的「丈夫」,從那日起,她便將自己關進書房,不願回房一步。
但那人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幾次要脅她無果,氣急敗壞之下竟然想用強的,她就是在那夜遇到那個怪老頭。
怪老頭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隨手扔出幾根銀針便嚇得那人逃也似的跑了,她還在愣怔之際,就見怪老頭從牆上躍了下來,站在她掉落在地的醫書前,搖頭晃腦的看著她,一開口便問了她一堆有關醫藥方面的知識。
她愛看書,什麼書都看,就連艱澀難懂的醫書也讀得津津有味,活了十多年,那些書早已被她翻得滾瓜爛熟,自然對答如流。
沒想到她這一答,那怪老頭像遇見了寶,一雙眼亮得驚人,對她說,他姓駱,叫駱老怪,這輩子一直在找尋傳人,沒想到會在此遇見她,直嚷著要收她為徒。
雖然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卻也是陌生人,她怎麼可能答應,自然是直接了當的拒絕,誰知他竟以能幫她保住清白為餌,誘得她點頭答應。
從那之後,怪老頭隔三差五就會溜進江府教導她,這一來一往就是三年,那三年,她學到即便讀上數千卷書也無法習得的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