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頭霧水,想必有人作妖了。
「思春。」兩個字。
「思春?」她怔住。
「我。」柳笑風指指自己。
「你?」
病癆鬼。這是於香婕過去常掛在嘴上的話,每次自己走路無力、瘦如青竹的未婚夫一於府,庶姊的嘴臉就滿是鄙夷,她瞧不起走一步喘三步的瘦弱少年,每每看見扭頭就走,眼也不肯多看。
即便後來得知他身份是柳城少城主,想從中得點好處這才態度好些,私底下還是不屑一顧,眼帶蔑視,明擺著和他不是一路人,全身散發著「不要對我有任何妄想」的意思。
當時她一看,心裡都笑翻了,於香婕哪來的臉呀!她一個市井小民的庶女怎敢自命清,人家打個噴嚏都能把她吹得老遠,身居她爬一輩子也爬不到的高位。
「你府裡除了我還有第二個外男嗎?」以他少城主的身份,多少人想高攀都攀不到一根枝椏。
我們不是人嗎?被當空氣忽略的戰一到戰十在心裡大叫,他們是男人,千真萬確。不過主子最大,他說什麼是什麼,當人下屬不敢有二話,只能苦水嚥下肚。
於香檀訝異地眨了好幾下眼,消化她收到的驚人消息。「於香婕盯上你了?」
真是沒想到呀!這記耳光打得很響亮,庶姊總是嘲笑她定了個病癆鬼未婚夫,以後成親就是把屎把尿,喂不完的藥,把自己搞得像糟糠之妻,面色蠟黃、憔悴不已,八十老嫗都比她氣色好。
可才一轉眼,她說過的話全被狗吃掉了,居然還有臉妄想她口中只剩下一把骨頭的人皮架子。
這算不算蒼天有眼,現世報來得又快又狠,打得叫人措手不及。
「你很興奮?」他黑眸一瞇。
於香檀小小的收回眼中的亮光,端莊秀雅的抿著唇。「是太驚訝,一時失態了。」
「她覬覦的是你的未婚夫,你的少城主夫人位置。」看她沒有一絲怒色,反而充滿成全之意,柳笑風也笑了,笑得咬牙切齒,冷風陣陣。
「看得到吃不到也是一種折磨,以你挑剔的眼光,她給你當腳凳都嫌髒。」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於香婕都被她姨娘荼毒壞了,老學那些不入流的招數,心存太多不切實際的奢望。
算她說的好,暫時原諒她。
柳笑風正想放下心裡的惱意,於香檀的下一句話讓他幾乎一躍而起,將她丟入池塘裡。
「其實缺一個暖床的也能拿她來湊數,做男人的別挑三揀四,燈一滅不都一樣,又看不到臉……」
這是一個很爛的葷笑話,但對娶不到老婆的鄉下漢子來說倒沒錯,燈下一摸黑,誰管他高矮、胖瘦、美醜,干的不就是那回事。
他們要的是傳宗接代,能生孩子的便是媳婦兒,半夜床不空,老婆孩子熱炕頭,吃糠咽菜也是福。
「於香檀,你想給你丈夫納妾?」她敢點頭,他立即辦了她。
她不加思索的回答。「他敢碰別的女人一下我閹了他。」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怕少嗎?
你若無情我便休,但在休書之前先送一份大禮,下刀一閹她沒那膽子,不過林芷娘那兒什麼沒有就是藥多,隨便取一份讓人雄風不再、永垂不朽的藥,想再搞七捻三就只能求神拜佛了,也許有神蹟出現。
聽她狠話盡出,下身一夾緊的柳笑風才略收怒意。「你口中的他除我再無他人,不用想太多。」
聞言,於香檀把眉頭夾得死緊,若有所思的望向神色不快的未婚夫。「你是玩真的,不是鬧著玩兒?」
「如你所言,與其被我繼母塞一個她的什麼侄女、外甥女的來霸佔我的家產,還不如將就你省心多了。」柳笑風說話時眼底始終帶著一點笑意,但他自個並未察覺。
她一聽,整個感覺都不好了,好像被吸血蝙蝠咬住了脈搏,無法強行扯開,會要命的。
「話不是這麼說,你要想清楚,我不過是會弄弄胭脂水粉的小小商家女,琴、棋、書、畫樣樣不行,娶了一無是處的妻子沒法成為你的助力,反而是扯後腿。」
「你在說服我不要娶你為妻嗎?」看她面上一慌,他的心頭無比舒暢,總算這只無比狡猾的小狐狸也會亂了心神。
「是。」高門深似海,一入無底洞。
「可惜你不嫁我不行。」他一臉同情。
「為什麼?」她心驚,忽然不想知道原因,待宰羔羊的心情她能體會,天要塌了。
「因為城主夫人猜到我在天水城,而我唯一會找的人是你,如果我活著回去,還是面色紅潤、神清氣爽,一副長命百歲的樣子,你想她下一步會做什麼?」柳笑風並非危言聳聽,要不然於香檀也不會面無血色,驚恐的瞪著禍害她一家人的傢伙。
這世上沒幾個真傻子,能爬上城主夫人之位的女人豈無幾分手段,她猜都不用猜,對方定劍指於府,不管和他們是否有關,先滅了再說。
「柳笑風,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樣害我。」他們果然八字不合,相剋。
「叫聲笑風哥哥,我讓你絕處逢生、遇難呈祥。」看到她有氣無力的悲憤樣,柳笑風大笑出聲。
「啐!你個心黑的算計我。」早知道就不應該一時心軟收留他,而是心硬如鐵將人一腳踢開。
他笑道:「是陰錯陽差,你是我的福星,要不是突遇林姑娘,我也不曉得我是中毒,而非胎裡帶病。」真是命不該絕。
「我想當寡婦的念頭無望了?」看了他一眼,她心裡的沮喪無法言喻,一個活的丈夫比死人難纏。
「有我在,你還是歡天喜地上花轎吧。」她逃不掉了。
「很難歡喜。」她只想擁被低泣。
「總比滿門無活口好。」活著比死屍好看。
於香檀怒了,氣得牙癢癢。「你是不是也做了什麼安排,神情才會這般篤定?」
真敏銳。他暗吁,「我不是扎針便是泡藥浴,哪裡也去不了,你認為我還有餘力做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