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蟬小心翼翼地揚眉瞅著他。「真的?我可以和師父回去?」不是誑她的吧?
龐轍嚴鄭重警告道:「只要你別再用毒菇煮湯。」
頓時她摀住鼻子尷尬地直笑,然後眼淚也湧得更凶了。那又哭又笑狼狽的模樣可愛極了,特別地討人喜歡惹人憐愛,於是他毫不猶豫地一把將她圈入懷裡。
夢蟬貼在他肩上,又用那軟軟的聲音在他耳畔低低喃語。「師父對我真好……」夢蟬雙臂半圈著師父強壯的身體,忍不住地眼淚直落,但這是喜悅的淚水。她心悸地被師父牢牢鎖在壯臂間,她歎息地想,師父是喜歡她的吧,而且很快的,她要和師父回麒麟山了。
很快的,那兒將只有她和師父,她可以永遠永遠陪在師父身邊,這樣想著,心底就溫暖踏實了。
龐轍嚴何嘗不是呢?這樣圈住她,心底有說不出的充實感。這種溫暖的親暱滿足是他從未經歷過的,讓他只想永遠地將她留在身邊。
黃昏。
書房裡,龐轍嚴將幾本厚重的龐門秘籍看過一次,試圖改變幾路拳法,他疲倦地靠向椅背長吁口氣,長腿交叉椅前。老門主早己不支地伏案呼呼大睡,甚至打起鼾來。
老總管適時地繞進書房幫龐轍嚴添茶水。「大師兄歇會兒吧,看你累的。」
龐轍嚴下顎抵靠在合握的指關節上,瞇眼思量。「我實在想不通……」他始終覺得不對勁。
老總管擱下茶壺。「怎麼啦?」
「龐門武功招式複雜,詭譎難測,亦不曾外傳,為什麼焰合堂能創出克制龐門路術的拳法?」
「或許是找了什麼高人吧。」老曹刻意輕描淡寫一句。冷靜!千萬冷靜!
龐轍嚴黑眸上望,老總管一陣頭皮發麻。龐轍嚴緩緩問他:「這陣子可有將哪本秘籍出借?」
「怎麼可能?」老曹搖頭,一臉堅定。「您是知道的,咱秘籍管得特嚴,平時還加大鎖哩,怎麼可能借人啊?除了門主和師娘就您可以調閱了,這秘籍是絕不可能外借的,這點您大可放心。」
「嗯。」龐轍嚴拂去書冊上的灰塵。這些拿回去,順便把刀譜一十二冊全拿來。」
「我這就給您拿去。」老總管聽命,將桌上幾本冊子收齊了環在臂間,才轉身便聽見龐轍嚴驀地開口。
「等等。」龐轍嚴緩緩起身。「我跟你去拿。」
老曹身子一緊,沒回頭只頓了一下。「那好,我拿鑰匙去。」
路上,龐轍嚴和他閒聊起來。「聽師父說你年底要回老家了。」
「是啊,都這把年紀要回去養老嘍。」老曹抹抹汗,越抹汗淌得越多。給焰合堂謄的天字譜還沒取回,他暗暗祈禱龐轍嚴不會發現。只一本譜子,他不可能會發現吧?
鹿轍嚴朝他微笑。「老家還有什麼人?」
「不就一個舅子,沒啥好提的。」
「明兒定要師父撥一筆銀子供你養老。」
「這怎麼成?」他臉紅脖子粗急急推卻。「誰不知道我曹老淡泊名利兩袖清風,這些年您夠照顧我了,這銀子我不可以拿,不行啊,拿了可要天打雷劈的。」當然不拿,他要的可是一大筆一大筆的金銀珠寶。
看他急切的模樣,龐轍嚴朗聲大笑,停在經閣前,等他拿鑰匙開鎖。
門緩緩推開,這裡是龐門禁地,裡頭昏暗,擺著幾個巨大的櫃子,櫃內全是成套成套龐門師祖傳下的武術精華。
龐轍嚴隨手取下幾本翻閱,老總管不著痕跡地擋在少了天字劍譜的櫃子前。他緊張地絞緊雙手,沉默地等著龐轍嚴挑出一本一本刀譜,這房裡悶熱,他滿頭大汗。
終於龐轍嚴挑中幾本拳譜,轉身對他笑道:「行了,我們走吧!」
「哎!」太好了,老總管暗暗鬆了好大一口氣。他接過譜子將門拉開,龐轍嚴緩步出來,要跨出門檻時,眼角餘光恍若打量到什麼,他停步,側身凝視角落那格櫃子。
「天字譜呢?」那一排書鬆了些,的確是少了一本。
老總管猛地心一緊。「ㄟ?什麼?」老總管踱返書房望著那一櫃。「還真少了一本!」他力持鎮定,低身佯裝著搜尋起來。「會不會掉哪去了,我找找……」
龐轍嚴趨步過去。「有嗎?」
「唉呀!」老總管趴在櫃底往裡頭瞧。「在這兒呢,真見鬼了!」他作勢去撈,臉則向著龐轍嚴笑望著,忽然他眼一瞠。「構著了!」
龐轍嚴俯身見老總管慢慢抽出手。
老總管小聲地說:「這不就是……」驀地在龐轍嚴來不及響應前,他忽地抽手襲出一冽迷香。
「你?」龐轍嚴退身不及已著了道,登時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片矇矓。糟了!是迷香,他身子一傾,軟軟倒下。
老總管掩住鼻子等迷香散去,片刻後他揚揚袖子抖掉灰塵。
他趨前俯視昏倒的龐轍嚴。「誰要你這麼多事?少一本秘籍都給您發現了,嗟!」他踢踢龐轍嚴龐大的身子。「這會兒你不是叫我難做嗎?我不殺你都不行了,是不是?唉!」他歎氣。「您這是害我為難啊,大師兄……」他低頭抽出龐轍嚴隨身佩戴的彎刀,銀芒登時映亮他的臉。
老總管半彎身子,雙手合握刀把,將刀口子對準龐轍嚴頸子。「您別怪我啊……我也是被你逼的嘛?是不?」他屏住呼吸,閉上眼,一鼓作氣將刀劈下──
鏗鏘一聲!
沒有預期中的鮮血,老總管恐懼地睜眼,發現刀勢劈偏了,刀子沒入龐轍嚴頸邊地板。
雖然沒劈中,可他已經雙手顫得握不穩刀,老總管索性扔了刀子,目露凶光深吸口氣,彷彿下了重大決定似的,他瞪住昏迷的龐轍嚴,然後俐落而果斷地狠狠跩下腰帶,他將腰帶在兩手間奮力一扯,發出「咻」的一聲,迅速將它纏上龐轍嚴頸子,接著雙手奮力將腰帶一絞,昏迷中的龐轍嚴因被扼斷了呼吸,痛苦地擰起眉頭,並發出氣悶的聲音,老總管聽見那痛楚的聲音,忽然將腰帶一鬆,蒙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