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應該行吧。」柳夢蟬揉揉頭髮,不大確定的口氣。
「行,你一定行,」夏雷鋒用力地拍拍柳夢蟬的肩膀,環住她朗聲道。「你不是早也背晚也背吃飯也背睡覺也背,睜眼也背合眼也背,站著背坐著背躺著背連走路都在背,背得我和小銀都快瘋了!」他臉色驟變,掐住柳夢蟬瘋了似地咆哮。「不過就是劈、刺、掛、撩、點、崩、擊、雲、抹、絞、截,這麼簡單你背得我煩死,我不想記也記起來了!」他咆得柳夢蟬一陣頭暈目眩。
「夏雷鋒!」龐轍嚴及時制止他掐斷柳夢蟬頸子。轉而望著柳夢蟬,鼓勵道。「看來你倒是很認真。來,默給師父聽。」明白「他」性子容易緊張,故龐轍嚴口氣相當溫和。
柳夢蟬被夏雷鋒掐得直咳了幾聲這才怯怯望住師父嚴峻的臉。
不怕不怕,她在心底安撫自己,已經背那麼多次,沒問題的。她清清喉嚨,「嗯嗯……」發現眾人靜下來瞪著她等她開口。於是她又清了清喉嚨,發現眾人視線全集中在她臉上,於是她又清了清喉嚨──
「你到底要背了沒?」夏雷鋒忍不住吼,嚇得她白了臉。「幹麼一直清喉嚨啊?」他這一叫,嚇得夢蟬又慌地清了清喉嚨,他不禁翻白眼,真敗給這小子。
「夢寒──」龐轍嚴對她倒是很有耐心。「別慌,來,默給師父聽。」
柳夢蟬膽怯地望著眾人。嗚嗚……怎麼大家都盯著她看,好可怕喔!在眾人注目下,她惶恐地低下臉。
她小聲的說:「第一個是劈……然後是……掃、掃嗎?」好像不是?如果背錯師父一定會很失望,一定又會要她滾回去,她想著想著更緊張了。「點嗎?」冷汗開始淌落,背錯了夏雷鋒一定會笑她,嗚嗚……她急了。「劈劈劈劈劈劈……」
「你劈完了沒?」夏雷鋒翻眼一瞪咆哮,他湊過去不忍地提點她。「刺啦,笨蛋!」怎麼這麼遜啊!
「刺……」柳夢蟬抬頭偷覷師父,嗚嗚……師父臉色變得好難看。「刺後是……」是什麼呢?一瞧見師父愈漸陰沉的臉色,她慌得腦袋刷地一片空白,苦心背了三天三夜,這一緊張,一剎之間便忘得一乾二淨,胡言亂語起來。「刺後是雲還是崩的,啊,不不不,是劈劈……」
還劈?夏雷鋒不禁歎氣,孺子不可教也!這「柳夢寒」還沒劈完哪?「他」是哪根筋不對?不是明明背了幾千遍嗎?怎麼會蠢成這樣?
「笨!」賀小銀忍不住嗟了一聲,夏雷鋒立即摀住她的嘴。
「噓噓噓……沒看那小子快哭啦?你還說!」
「刺……」柳夢蟬只覺頭皮發麻,握緊了已經汗濕的小手,越是緊張越是語無倫次。「然後是點嗎?還是崩?還是……」為什麼想不起來?為什麼腦袋一片空白?不是都背熟了,怎麼全記不起?眼眶驀地紅了。
「甭背了。」龐轍嚴冷道,他的聲音冷漠得不帶一絲情感。「光是口訣都記不住,還想提劍習武?」他注視著柳夢蟬,盯住那因為哭泣而水汪汪的眸子,他的目光銳利得使她寒毛直豎。「又哭?除了哭還有什麼是你拿手的?」
柳夢蟬身子一震,師父果然生氣了。眼眶一熱,同時看師父轉身拂袖離去。嗚……師父很失望嗎?等不及那堵偉岸的背影消失,她摀住臉忍不住哇哇放聲大哭起來。
哇勒!這一哭嚇得夏雷鋒抱住小銀。「他幹麼?眼淚噴成那樣?」
「你的手放哪?」小銀挑眉,酷酷地睨著夏雷鋒。
呵呵!夏雷鋒尷尬地將覆在小銀胸脯上的手放下。「呵呵……別這麼凶嘛……」說著,他回頭看柳夢蟬已經哭得唏哩嘩啦淹大水了,他過去繞著哇哇大哭的她打轉。「嘖嘖嘖,你真是的,明明背那麼久,怎麼臨上場就破功了?」
「嗚嗚……我真笨……」
「是很笨。」
「我真沒用。」
「是很沒用……」
「我真……」
「拜託──」夏雷鋒嗟了一聲很受不了的地道。「不過就是背錯了嘛,有必要這麼傷心嗎?」
柳夢蟬一邊哭一邊揉眼睛。「師父一定很失望。」她垮下肩膀,嚶嚶哭泣,看起來異常無助。
「你嘛幫幫忙!」夏雷鋒「嗟」的更大聲了。「你以為你是誰,師父那人冷酷得跟什麼一樣,他會為了這麼點芝麻綠豆小事傷心失望?你想太多了吧!」他攤攤手。「何況我看他根本就沒對你抱過希望,又何來失望?」夏雷鋒回頭問小銀。「小銀,我說的對不對?」
賀小銀彈彈指尖,漫不經心地回道:「我如果有這麼笨的徒弟,乾脆死一死好了,丟臉!」
柳夢蟬聽了,深吸一口氣。「哇……」小銀一句話,害得她哭得更淒厲了。
「你這丫頭,嘴真毒!」夏雷鋒趕在小銀說出更冷血的話之前將她帶走。
是秋末了嗎?林裡蟬兒震翅怒鳴。濃蔭底下,稀疏的樹影間,一身白衫,纖弱無骨的柳夢蟬哭得好不傷心。
她又是抹淚又是揉眼的。她哭了哭,低頭抽抽噎噎喃喃自語:「劈、剌、掛、撩、點、崩、擊、雲、抹、絞、截,我明明會的──」她抬頭,看見停在樹幹上震翅鳴叫的秋蟬,眼淚又湧了出來。夢蟬伸手輕輕摳了摳斑剝的老樹幹,沮喪極了,她踢了踢樹幹,哽咽著對自己生氣。「我明明會的,我會的,師父……」
「既然會,為什麼不好好說?」背後忽然冒出一個低沉聲音。
師父?夢蟬猛地轉身,巨大暗影瞬間籠罩住她纖瘦的身子。
龐轍嚴像座山似地聳在她面前,微風輕拂那一頭狂放黑髮,粗黑的刀字眉下,一對黝黑的眼珠正興味十足地打量她。
「師父?」夢蟬眨了眨眼,不爭氣的眼淚又淌了下來。師父聽見她方才背的了嗎?
日光中,他黝黑的瞳眸像兩潭寧靜湖水,黑得發亮,彷彿能洞悉一切。他以輕柔卻嘲弄的聲音問道:「又哭了,你是水做的嗎?」他黑眸裡的閃光讓她心跳加速。「夢寒,你默得很好啊。」他鼓勵地讚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