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算計了,但他掉在這陷阱裡卻沒覺得憤怒不甘,反而甘於紅帳被暖和四周的一片溫柔。
他藉著燭光看著她的睡顏,她像是夢到了什麼好事,嘴角帶著一彎淺淺的笑。
從小他就覺得她美,那一刻的她,亦是傾城之姿。
若就這般順勢娶了她,每夜與她依偎呢喃,也不枉此生了。
然而,她可明白他的真心嗎?她一定以為他是受了威脅,顧全名聲,不得不娶她吧?
都怪他自己,朝令夕改,退婚又反悔,她不信他也是應當。
只希望天長日久,她能漸漸明白,而他可以等。
董慕麗一雙眼睛紅腫得跟核桃似的,眼淚落盡,只抬頭直瞪著慶姨娘。
「娘親在騙我?」董慕麗嗔道:「您到底同二嬸商量好了沒有?怎麼……卻讓董慕妍那賤人爬到了澹台公子的床上?」
「我與你二嬸分明是謀劃好了的。」姨娘懊惱地蹙眉,「事情變成這個樣子也是始料未及,這事情蹊蹺得很,怕是誰在其中搞了鬼。」
「誰?」董慕麗一臉迷惑。
「或許是慕茜和慕暄那兩個小鬼頭。」慶姨娘猜度道:「他倆自幼就與大房那賤丫頭親近,那丫頭最近得封縣主,就更加巴結了,或許是那日我在你二嬸房中謀劃,被他倆聽了去。」
「他倆也敢來算計我?」董慕麗氣得臉都猙獰了,「他們也不想想,他們那一房的生意還要我舅舅來幫襯呢!」
「事已至此了,多說無用。」慶姨娘歎二口氣,「大房與澹台家這門親事怕是板上釘釘了,聽說過兩日便要正式下聘。商賈之女得縣主的,別說本朝,就算歷朝歷代,也是罕見。
「娘!」董慕麗厲聲叫道:「您也讓我認輸?」
「不認輸又能怎樣?」慶姨娘道:「事到如今,不如另作打算。」
「如何打算?」董慕麗一怔。
「裴嫻妃身邊的那個女官,前幾日又到你舅舅的商舖去買了東西。」慶姨娘壓低聲音道。
「娘的意思是?」董慕麗凝眸。
「為娘只是一個妾室,你也只是一個庶女,這滿院子的東西將來未必能歸我們娘倆,有了你舅舅這個依靠,終歸心裡踏實些,他若生意做得好,咱們將來也能好。」
「這些年,確實也離不了舅舅。」董慕麗點頭道。
「如今生意難做,若在朝中有了個靠山就不一樣了。」慶姨娘道:「那嫻妃父兄皆是朝中高官,我們若能助她登上後位,榮華富貴還愁嗎?」
「娘,你說來說去,還是想蹚宮中那潭渾水?」董慕麗疑慮道:「只是……」
「你還惦念著澹台浚?」慶姨娘道:「莫說如今他要娶大房那丫頭,就算不娶,約莫也輪不上你。不如投靠了嫻妃,一則幫了你舅舅的生意,二則也解了心頭之氣!」
董慕麗沉默半晌,一時沒了主意。
「澹台公子……」她支吾道:「女兒終究不想害了他性命。」
「哪裡有這般嚴重?」慶姨娘搖頭,「就算爭不上後位,淑妃也還是一代寵妃,哪裡會害了性命?更別提澹台浚不過是她外甥,壓根不會有事。」
「真的?」董慕麗半信半疑,「娘你別是又在哄我的?」
「娘幾時哄過你?」慶姨娘道:「上次的事不過失了手罷了,豈是為娘存心騙你?」
「嫻妃那裡也不知是什麼謀劃?我們究竟能幫上什麼忙?」董慕麗擔憂道:「說到底我們也只是商賈,宮裡的事哪裡能插得上手?」
「嫻妃既然派人找到我們,自然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慶姨娘勸道:「終歸是她在謀劃,我們奉命行事,若一切順當也就罷了,若不能遂願,也是她在前頭擋著,查不到咱們這裡來。」
「她若惹了什麼禍事,把一切推到我們頭上怎麼辦?」董慕麗很擔憂,「說到底,我們只是替人當差的小鬼,自古小鬼背鍋,真神何曾遭殃?」
「我們商賈之家能做的事情有限,雖猜不著嫻妃打的什麼主意,但我們這點本領,還能拆了宮闈不成?放心吧,為娘心裡也琢磨過的。」
「那……」董慕麗遲疑地點頭,「那好……先說定了,凡事讓舅舅去出頭,娘親你可不能當先鋒,若不順遂,也可先撇乾淨。」
「放心,若不順遂,最多也是為娘與你舅舅的禍,還算不到你一個在室姑娘頭上。」慶姨娘笑道。
「女兒不是那個意思,只想提醒一下,娘親和舅舅別太莽撞了。」董慕麗垂下頭去
雖然母親這番說辭滴水不漏,但她心中難免打鼓,她也不知自己是否為著對澹台浚的愛慕之情,所以才於心不忍。
從前,小打小鬧的壞事雖也做過,卻不至於涉及宮廷爭鬥這般嚴重,此刻就像整個人驟然懸到半空中,滿心驚惶。
「你做的鞋,本宮穿得極好,」潘淑妃笑盈盈地道:「這款式也是獨特,沒有後跟兒,本以為穿不踏實,誰想竟不束腳,本宮孕中腳腫,穿著最適宜。」
前幾日,董慕妍得了幾塊上好的水貂皮,料子不大,做衣裳稍嫌短了些,便做了幾雙保暖的毛絨拖鞋送到宮裡,不想得了潘淑妃如此嘉獎。
「昨天聖上瞧著了也是覺得稀罕,」潘淑妃道:「本宮往太后宮裡送了兩雙,幾位太妃正好有到,都想要依樣做來,可尚服局從未做過這鞋,怕模子制不好。慕妍,還得你費些心到尚服局指點。」
「這有什麼難的?」董慕妍道:「民女這就回去叫彩均坊多趕製一些出來,尚服局那邊,民女再慢慢去教,聖上若也喜歡,亦可另制些男子款式。」
「你如今得封縣主,這稱謂得改改了,」潘潮妃笑道:「不好再自稱民女了。」
「是。」董慕妍答道。
「你們都下去吧,」潘淑妃對宮女們吩咐,「本宮有話要單獨與縣主說。」
四周婢女一俱應聲,魚貫退去。
董慕妍心頭微動,也不知潘淑妃要與她說什麼,彷彿十分鄭重,這讓她莫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