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莞爾,沒截穿她的謊言。
「對了,還有一件襖吧?」他又問。
「什麼?」她一怔。
「你剛才說的,怎麼就忘了?你說得空了,為我也做一件鵝絨襖。」他道。
「哦,那個啊……」虧了他記得,她道:「得空一定做。」
「我等著。你若忘了,我就催。」
怎麼跟個要糖的孩子似的?得了個耳罩,又想要襖,貪得無厭。
不過,她喜歡他這般纏著她的模樣,彷彿她的東西是什麼了不得的寶貝,其實那些又不值什麼錢,但他鄭重的眼神卻顯得尤其珍貴。
他越在乎她的東西,就像是他越在乎她這個人,這種感覺真好。
能讓她在寒夜裡暫時忘卻煩憂與恐懼,沉溺在這微暖的情緒裡。
這一夜,她睡得不安穩,又作了迷迷離離的夢,醒來覺得一身累,全然不記得都夢到了些什麼,只依稀感到有些恐怖。
匆匆用過早膳,她便命蓮心備了馬車往彩均坊而去。
秦掌繡也料到她會來,早早等候在廳裡。
「公子昨夜來過了?」董慕妍急切地問道。
「來過了,取了一件鵝絨襖,又四處看了看便離開了。」秦掌繡道:「公子叫我轉告大小姐,不必擔憂。」
「四處看了看?」董慕妍凝眸,「他都查看了什麼?」
「就是庫房、柴房之類的地方,公子掌著燈去瞧了瞧,也不知在找什麼。」秦掌繡道:「我問了公子,他也不說,只叫我放心。」
奇怪了,澹台浚執意深夜到彩均坊來,究竟為了什麼?他……發現了什麼線索嗎?
他這個人表面微笑謙謙,滿腹心思,實在讓她琢磨不透。
「大小姐,我煮了奶茶,可要喝上一杯?」秦掌繡關心道:「我瞧著,大小姐氣色不太好。」
「沒事,歇一歇就好,昨夜睡得遲了。」董慕妍佯裝鎮定。
與秦掌繡在廳堂裡坐,熱騰騰、香甜甜的奶茶飲了一口,嚼著其中的珍珠丸子,心情確實平復了些許。蓮心與秦掌繡皆是心腹,她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有話儘管傾吐。
「聽聞永泠郡主也失蹤了?」秦掌繡道:「這也奇懌了,哪裡來的賊人,竟如此猖狂!在這京中住了這許多年,這樣的事聞所未。」
「蓮心,我且問你,」董慕妍忽然憶起一事,「最初關於賊人的傳言,究竟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怎麼就說是賊人所為?」
「不知道啊,大家都這麼說,自然就這樣傳了,」蓮心亦迷惑,「說來是挺奇怪……」
「對啊,怎麼就是賊人所為呢?」董慕妍追問道:「怎麼被擄了去,就是被玷污了清白呢?」
「小姐是說,」蓮心和秦掌繡恍然大悟,「有人故意放出這消息,實則是想毀了國公千金與郡主的名聲?」
「而這消息放得出這樣快,幾乎是國公千金一被擄走就放出來了,可見擄人者與放風聲者,是同一夥人。」董慕妍推論道。
「如此極有可能是熟人所為,」秦掌繡贊同道:「針對國公府的?」
「可永泠郡主怎麼也被擄走了?」蓮心疑問道:「她與國公府並沒什麼關係吧?」
「第一樁擄人案,或許是針對國公府所為,」董慕妍思忖道:「這第二樁倒著實讓人琢磨不透,只怕……」
「只怕什麼?」秦掌繡與蓮心急問道。
只怕她的念頭若說出來會駭煞人……算了,還是暫且按下不提。
曾經,她看過一本名為《模仿犯》的小說,此刻給了她諸多啟發。若真類似小說裡寫的,這第二樁案子只是模仿第一樁,但兇手另有其人,那這其中暗藏的心思,著實令她毛骨悚然。
「如今,我只是在想,」董慕妍道:「若永泠郡主真像趙國公千金那般回來了,我該如何打算……」
此言一出,蓮心與秦掌繡沉默半胞,可見她說的與眾人擔心的皆是一樣。
「永泠郡主若名聲受損,澹台公子勢必要娶了她。」秦掌繡道:「否則公子自己的名聲就不保了,會徒招世人議論,詆毀他不夠君子。」
「君子難當……」董慕妍苦澀地笑,「這賊人也真是來得巧,不早不晚,偏在議婚的時候來。公子本可以拒絕這門婚事,如此一來,倒不好開口了。」
「小姐打算如何?」蓮心凝眸道。
「我……」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妥協了。
答應與另一個女人共事一夫,從前她無論如何也吞不下、嚥不了的一件事,如今只能像魚刺一般,任它生生扎進她心裡,然而別無他法。
「現下郡主還沒找著,等找著了再說吧。」董慕妍緩緩歎道
她希望事情能有轉機,然而這世上哪裡能來這麼多奇跡?她的靈魂闖入這陌生的空間,能遇到澹台浚,得他庇護與愛惜,已是上天賜給她最大的好運了,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大小姐,澹台公子來了。」二門外,忽然有繡娘來報。
他下早朝了?此刻匆匆前來,是否因為永泠郡主失蹤案有了進展?
秦掌繡與蓮心很知趣地相互而視,默默退出去。
澹台浚沒有穿朝服,而是另著了一身裘衣,可見他已回過一趟家。
「怎麼了?」董慕妍擔憂望他道:「今日有何消息?」
「並沒有。」澹台浚答道。
「可是昨夜疏漏了什麼?」董慕妍猜測道:「所以今日又重來繡坊查看?」
「確實漏了一件事,要對你囑咐。」澹台浚微微一笑,「早上一直記掛著。」
「什麼事?」她心頭一緊。
「若是永泠郡主尋著了,宮裡傳你去,又提要將她許我為妻之事,你會如何回答?」他忽然道。
人都還沒找著呢,怎麼都問她這個問題?
「這一次……只怕……」董慕妍抿嘴,「只能同意了。」
「為何?怕朝堂上下罵我?」澹台浚的眼眸閃爍,如一片深潭中的微光。
「她若被玷污了清白,你便不肯娶她了,朝堂上會指責你的人品,」董慕妍道:「於平常百姓,這婚事作罷也理所當然,但於你卻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