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叫作沈懷望,這是他的中文名字。他的母親是台灣人,父親是美國人,聽說來自美國某個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是富豪之後。
當年他的父親來到台灣,與他的母親展開一段異國戀情,甚至懷下了他。但這不是一個從此幸福美滿的故事,因為他的父親就這樣回去了美國。
回去前,他的父親答應過他的母親,一定會來接他們母子倆回美國,留下了滿滿的希望與愛語,他的父親從此離去。
懷抱著這樣的希望,他的母親獨自一人撫養他長大,直到他八歲那年,因為工作時一場意外而過世。
後來他的父親來台灣將他接回美國,因為家族反對,他的父親沒能履行諾言,將所愛的異國女子與兩人共同孕育的孩子及早帶回美國,最後只剩遺憾。儘管痛哭流涕,依舊無法挽回這個殘酷的事實。
所以他也不相信愛,他恨他的父親這麼殘忍的將他們母子留在台灣,以愛為名綁住了他的母親,讓那個癡傻的女人陷入一輩子無止境的等待。
他其實不想離開台灣,不想當美國人,不想改變自己的姓名。他懷念他的母親,喜歡人家喊他沈先生,更甚於那個象徵地位與財富,長到一口氣無法念完的外文名字。
可是當時他只有八歲,他沒有選擇餘地,只能跟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父親回到美國,這才知道原來父親一直無法讓家族的長老接受母親的存在,甚至早就娶了別的女人為妻。
他常說,所謂的愛有多廉價,隨口就能說出,由此就可得知。
所以說他們是同一種人,甚至有點同病相憐,都失去了自己最摯愛的親人,在那個半大不小的年紀裡,只能任由憤世嫉俗的情緒在胸口醞釀、滋生。
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已經二十歲,大了她三歲,兩人認識彼此的場景是在公園某個人煙稀少的角落。
當時沒有浪漫的氣氛,沒有小說裡描述的男女主角初見面的場景,事實上她也不吃那一套,有的反而是劍拔弩張的氛圍。
因為當時他正在跟一群小混混打架。
走過公園,陸致芳聽見了樹叢另一頭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很好奇,但她也知道好奇可能會惹禍上身。
本想就這樣繞過去,趕快回到院裡休息,放學後她在圖書館待太久了,姊姊受不了,覺得無聊先跑了,所以沒人陪著她。
雖然知道姊姊大概跑去跟那個方少淵約會,但還是擔心姊姊如果已經回到孤兒院了,會不會擔心她?她不想讓姊姊擔心,只好三步並作兩步趕緊回去。
然而此時樹叢後方傳來一聲痛呼,讓她嚇了一跳,摀住自己的嘴,同時也停下腳步。一切就如同反射動作般,那不停傳來的哀叫聲讓她緊張到心跳失速,連她都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看一下好了……」明明知道不應該偷看,但還是忍不住好奇。
這種好奇心誰都有,實在難以抑制,她躡手躡腳靠近草叢,視線穿過枝椏,想要看清楚樹叢的另一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已經天黑,這樣實在看不清楚,她只能隱約看見幾個人影晃動,其他的都看不到。
雖然看不到,但是她發現原本細碎的聲音越來越清楚,陸致芳憑著本能,知道自己應該趕緊離開,不然等一下恐怕想走也難,但她就是沒有邁開步伐,逃離這可能的危險。
終於她決定別管閒事,趕緊離開,她轉身正準備走人時,突然身旁一陣風穿過,她還來不及反應,原本隔著樹叢還不甚清晰的哀號聲突然變得近在咫尺,來到她身邊。
陸致芳愣了愣,下意識的回頭想看看狀況,這才發現有個人倒在地上,臉上又青又紫,顯然剛剛被痛打一頓,就算不看那人的臉,光聽他嘴裡不斷傳出的哀號聲就可以知道這一點。
她還來不及出聲問狀況,有人穿過樹叢而來,來人身形高大,由於天色昏暗,她看不清楚那人的外表,直到他走過樹叢,這才看見他的臉。
那是一個男人,難以形容他的長相,似乎是東方人,但立體如同刀削般的臉龐卻又與週遭的男生有著差異。
他沒注意到陸致芳,只是專注看著這個倒在地上的人,看來這個人就是遭到他的毆打吧!
不過他也沒好過到哪裡去,近看這才發現他的臉上也有著傷痕,只是跟這個倒在地上哀號的人相比輕微多了。
就在此時,一旁又有幾個人衝了出來,似乎都很畏懼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想要上前搭救,幫助那個倒在地上的傢伙,卻又不敢妄動。
他走上前,伸出腳直接踩在那個人的臉上,「還要試試看嗎?我奉陪,你帶幾個人我都不怕。」
「我……我……」嚇到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我警告過你不准再去找阿姨的麻煩,你聽不懂我說的話是不是?」
「不是……不是……」
陸致芳站在一旁看著,也專心聽著,只是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口中的那個阿姨是指誰?跟他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幫那個阿姨出頭?
「聽得懂我說的話,那你是故意的羅?」
「我沒有……對不起……」
笑了笑,笑意卻沒有進入眼底,他放開腳,從一旁撿起一根木棍,走回那人身邊繼續踩著他的臉。
「為了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相信經過這一次,你一定會記得我說的話,不要再去找阿姨的麻煩。」他高高舉起木棍,對準那人的膝蓋,緊緊握著棍身,握到手臂都露出青筋,似乎打算使勁全力奮力揮出。
對方嚇到放聲一叫,眼前一片黑暗,竟然就這樣昏了過去,更不可思議的是,當著所有人的面,那人竟然尿褲子了。
他確實揮出木棍,棍身卻停留在距離那人膝蓋一公分處,沒有真的打下去。他臉上露出笑容,這一次是真的覺得好笑。
將棍子往旁邊一丟,看著窩在一旁不敢吭聲的幾個人,「這你們老大?真沒用,你們怎麼認這種人當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