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致芳瞪大眼凝視著他,許久都不言語;他不敢說話,只任由她看著他,任由她沉澱,接受事實。
「你騙我……你真的騙我……」她閉起眼睛喃喃自語,眼角淚水滑落,嘴角卻露出苦笑。
「對不起,我有苦衷,對不起……」
她不說話,似乎覺得太不真實,只有熱燙的淚水滑落,流過臉頰,帶來溫度,證明她還活著,證明一切是真。「你騙我……」
「對不起……」
睜開眼睛,淚水模糊她的雙眼,但她依舊努力想要看清楚眼前這個男人。
此刻她的情緒實在很複雜,她確實憤怒,他的欺騙讓她憤怒,但她更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好像她不用真的走到後侮不已的那個境地,她還有機會挽回……
「你答應過我要永遠陪伴我,這是你答應過我的……」
「我知道,我還記得。」事實上,他所有的一切作為都是出於這個承諾,如果不是她,他不會為了讓自己可以安然全身而退如此大費周章。
因為,他真的想永遠陪著她。
「我要的很多嗎?」陸致芳放聲哭泣,「我不要你愛我,我不敢要任何人愛我……每個愛我的人最後都離開我,我父母也是,我姊也是,沒有人陪著我……我要的很多嗎……」
「對不起……」他陪著她流淚。
印象中,他從沒見過她這麼失控,她好像永遠都是冷靜的,甚至冷靜到有點冷淡,所以他才會認為,她好像冷淡到對他一點都不在乎,才會以為她其實只是習慣了他的陪伴,不是因為任何感情的羈絆。
但現在他不敢這樣想了,眼前的女人彷彿沉浸在絕望中、淹沒在痛苦中,她到底是怎麼度過這段時間的?直到現在他才可以體會到她內心的壓力,體會到她內心的恐她好似浮萍,無法留在任何地方,但這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因為沒人把她留下,伸出手將她留住,永遠不讓她離開,所以她只能不斷飄零,看起來她好像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她說她不要他愛她,現在他才知道,那是因為她不敢要任何人愛她,她不認為自己可以真正擁有任何人的愛,因為她是個孤兒,是朵浮萍。
傻瓜,這個傻瓜……
「我只要你陪著我就好……懷望——」
「我在這裡,我陪著你……」
陸致芳緊緊抱住他,使盡全身僅存的力氣,再也不願竟放開,好像一放手,下一秒他就會消失。
她要他,她只要他,這十多年來只有他一直陪著她,天知道當她聽到他的噩耗時,她有多恐懼、有多後悔。
後悔……後悔自己沒機會親口告訴懷望,之所以只要他的陪伴,是因為只接受他的心,也只把自己的心給他……
陸致芳哭到全身無力,上氣不接下氣,但身體的痛楚依舊存在,況且隨著她逐漸平復情緒,這才想起他們還沒逃離險境,前往安全地方。
「致芳,你怎麼了?」
「快走,我們趕快離開這裡……我怕那些人會再回來……」
「好!我們走……」沈懷望勉強站起身,扶著這個女人站起來,他恨透自己此刻的無力,讓他無法抱著這個女人。
「啊……」
「致芳?」
「我肚子好痛……好痛……」
「該死!」沈懷望急了,彎腰想要將她打橫抱起,卻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反倒是經過這一趟奔波,自己的臉色早就發白。
當然,陸致芳也看出他的無能為力,猜測他大概身上也有傷。
她靠在他身上,也讓懷望靠在自己身上,兩人相互倚靠。陸致芳喘息,忍著全身劇烈的痛楚。
「走吧……」
沈懷望點頭,扶著她,事實上也靠著她,兩人一起前進,好似他們一路走來便如此相互依靠,並且也將繼續這麼走下去。
不管前方的路還有多少危險,會有多麼坎坷,他們的心已經駕定。
沈懷望發現陸致芳狀況不太妙,她的眼睛始終緊閉,臉上不斷冒著冷汗,臉色此他還要白,再加上臉上的傷勢,樣子此他還嚇人。
他努力前進,時而低頭看看在自己右側靠著他的女人!最先映入歷室的便是她滿是傷痕的臉龐,每看一次便足以讓他再度心痛,跟著倒抽一團涼氣。
該死!那群該死的畜生,她只是一個女人,他們竟然這樣傷害她!那群人還有沒有良心,用如此殘忍的手法傷害一個女人……
他真是沒用,竟然沒能好好保護她,讓自己最愛的女人受到這樣傷害……想到她這段時間一個人到處涉險,只為了替他調查出一個真相,甚至因此遭到那群人渣的毒手,沈懷望便感到痛苦萬分。「致芳,撐著,我帶你離開。」
陸致芳還醒著,但她已不能言語,只是點點頭,表示她聽到了;這時沈懷望也發現她竟然一直抱著自己的肚子。
他當下決定不能再拖,致芳肯定受了傷。他帶著她迅速走出樹林,就在此時,正巧看到保羅急忙跑來,臉上淨是焦急神色,但一看到沈懷望扶著一名女子走來,立刻瞭然,知道他已找到人了。「沈先生……」
「快,去把車開來。」
保羅立刻去開車,沈懷望則繼續扶著她來到車旁,將她安置在車內,坐在椅子上,然後自己也鑽進車內,坐在她身邊。
「沈先生,夫人怎麼了?」
「受了傷……快點,我們回醫院。」
「好。」立刻駛離現場。
醫院目前確實最安全,這整間醫院其實就是沈先生和他大哥出錢成立,甚至院內的醫生都是兩兄弟的好友,所以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利用醫院做掩護,既能讓沈先生好好療傷,又能避開一切耳目。
約過半個鐘頭,車子來到醫院,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院內探病時間已過。保羅直接將車開到地下室,甚至車子直接停在電梯門口。
不等保羅來開車門,沈懷望直接將車門打開,經過這趟車程的休息,他的體力恢復了一些,已經有足夠的力氣抱起這女人——他站在車門旁,彎腰鑽進車內,打橫抱起那個依舊一臉痛苦的女人,在進入電梯前,對著保羅交代,「保羅,把你老婆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