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輸了……
終於到了啟程這一刻,兩人直接來到機場,向航空公司辦理報到。沈懷望拿出他透過特殊管道取得的新護照,順利通過檢查,準備登機。
過程中,他們還遇見了那兩個「護身符」,也就是中情局局長的母親與夫人,陸致芳抱著孩子上前與她們熱情交談,對方顯然很喜歡致芳,一見到她就眉開眼笑,彷彿見到了什麼多年不見的至交好友。
陸致芳甚至跟對方介紹沈懷望和傑森,「這是我的丈夫,這是我的孩子。」
「哎呀!真是一表人才……孩子也長得真可愛,你真是幸福。」
「哪裡。」
又交談了一會兒,來到登機時刻,那兩個「護身符」上了頭等艙,陸致芳則跟著老公、孩子上了經濟艙,坐在稍嫌狹窄的位置上,幸好當時她設想周到,多買了一個座位,至少現在她可以抱著孩子,兩個大人坐在三個位置上。
她對沈懷望說:「局長的媽媽和太太要去環遊世界,星期三要到洛杉磯,搭機去東京……我想我們就跟著她們去東京好了,等她們在亞洲到處亂飛時,我們再趁著機會搭機回台灣。」
聽到她這樣解釋,沈懷望終於弄懂她的用意,「原來這就是你說的護身符?」跟鮑德溫最在意的人一起搭飛機,他就更不敢痛下毒手,不然以鮑德溫那個小人的個性,恐怕連炸飛機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她真是聰明……
「只是運氣好而已,買機票時剛好碰到她們兩個……」看著四周狹窄的位置,沈懷望高大的身軀只能蜷縮著,相當不舒服,「對不起,我把頭等艙的位置讓給她們兩個了。」
「沒關係,」靠在她身上,「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陸致芳笑笑,自己懷裡抱著剛剛入睡的孩子,而沈懷望也靠在她懷裡,這樣的負擔很沉重,卻甜蜜得令人想笑。
「雖然我很感謝你,但其實我的『恐怖平衡』計畫已可讓鮑德溫那傢伙擔心受怕個幾十年……」他有這個自信,況且面對這聰明的女人,他可不願遜色,這是男人的自尊問題。
「你是在怪我的護身符多此一舉啊?」
「不敢,但你確實是個聰明的女人。」
陸致芳臉上依舊是沉穩的笑容,靠在他懷裡,「你說得沒錯,事前也不知道你打算怎麼做,現在看來我真的有點多此一舉,有了你的恐怖平衡,確實不太需要我的護身符,但你不要忘了,鮑德溫是只瘋狗,面對瘋狗,多加一條鏈子拴住他,我們不會吃虧的。」
「說得也對。」他真是服了她,「這讓我知道,以後別跟你作對。」
「現在知道也不遲。」
看向窗外,天氣晴朗、藍天白雲,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經過十多年,他們總算踏上回家的路。
上天垂憐,來時有他,離開時也有他。
沈懷望舒服的閉上眼睛,卻突然開口,「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沒做。」
「什麼事?」
張開眼睛,「我很想把我父親的骨灰挖出來,帶回台灣跟媽媽葬在一起……那是他欠我媽的。」
知道他一直以來都在乎這件事,陸致芳沒有言語,只是伸手握住他的,給他溫暖與力量。
沈懷望淡淡說著,「有一天我發現我爸的日記,他在這裡日子過得可好,幫聯邦政府做那些骯髒事,賺了許多錢,名聲傳遍華府政壇……他早就忘了我媽,忘了那個幫他生下一個兒子的女人。
她沉思一會兒還是決定開口,「我想,你媽媽已經不在乎了。」
「為什麼?」
「她有了你,什麼都不在乎了,你叫懷望,因為有你,讓她懷抱著希望,反過來也讓她『心懷』你父親。雖然這證明了她真的在意你父親,但因為有了你,她可以試著忘懷,既然如此,你幹嘛硬要把你爸帶回台灣,強迫你媽九泉之下,再度想起那個男人?」
「我……」
「而且你為什麼不這樣想,也許你爸早就發現自己走上一條不歸路,就像你這陣子拼了命要把我推出危險一樣,也許你爸寧可自己一個人思念你媽,也不願意你媽來到美國跟他一起遭遇可能的危險,這樣想會不會快樂一點?」
沈懷望看著她,眼眶一紅,略帶哽咽,想說什麼,卻統統哽在喉嚨說不出來,但眼裡的淚水蓄積不假,陸致芳都看見了。,
「你幹嘛這麼會安慰人?」
「對不起囉……」
聽她不甚真心的道歉,沈懷望笑了,他伸出手,換他緊緊將她攬在懷裡,彼此依偎,忽而他又略帶感慨的開口。「其實我能體會我父親的感覺。」
「什麼感覺?」
「迷惘、茫然的感覺。」他語氣飄忽迷離,思緒似乎飄遠,就在此時,飛機起飛了,他們正式離開這個城市,準備前往西岸。
「為什麼?」
「覺得自己可以呼風喚雨,到哪裡別人都會來恭維你,想要認識你,自己也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操縱別人的生死……我承認我真的一度迷惘,就好像爸爸一樣……」
「都過去了,記得我說過嗎?你不是你爸,我也不是你媽,他們的悲劇不會重複在我們身上。」
他不是他爸,至少他有勇氣在二十歲那年帶她離開台灣一起到美國;她也不是他媽,她不是一個會忍氣吞聲,乖乖認命的女人。
「你都說完了嗎?」
「嫌我囉唆啊?」
「不是,換我了,我有話告訴你。」陸致芳很認真,這樣的態度讓沈懷望也認真起來,本來只要牽扯到她的事,他很難不認真。
「你說。」
「記得你說過,我們之間好像一場拔河比賽一樣,你說你輸了……」
「對,我輸了,我……」
「聽我說完。」她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臉,感受他下顎冒出的鬍髭,「你沒有輸,輸的是我……」
「致芳?」他的心漏跳一拍,感受到興奮。
「沒有感情,怎麼可能會有陪伴?期待你永遠陪伴著我是因為……我早就認定是你了,也許早在答應你跟你來美國那一天就認定是你了,只是我太愚蠢了……對不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