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貨行可是靠著秦真那些散落在天南地北的同袍送的貨撐起來的,不論是北邊的皮毛還是南方的竹製品都是這麼來的,還有些海外的稀罕物呢。
她本來想著丈夫要進城做生意,心裡惴惴不安、七上八下,要是扔下了他們在山裡的家,到了城裡他們又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沒有,能做什麼?
不過幸好,進了城她才知道,這間南北雜貨鋪其實是王紹跟幾個同袍合作做生意的,就為了給他們這些退役的漢子一條活路,如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她心裡也安心了。
傅茜瞧她已經在收拾東西了,看了下天色,「嫂子,這麼早就休息了啊?」前些天她可是天都黑了才關店。
「嗯,你秦大哥說了,城裡頭最近不安寧,讓我天黑前就把鋪子關了回家,我想著也沒啥生意,早點回去休息也好。」
因為那兩件命案,眾人發現先前海捕公文說的山匪似乎逃到扶安城附近,城裡有些人心不穩。為了安全,不少店家都是天沒黑就關門了,街上行人也少了很多,而且現在進出城都得出示相關文件,要不就會被扣到衙門裡頭調查。
「那我幫你收拾吧。」傅茜點點頭。她後來才知道這間通雜貨鋪紹子哥也有分,連他仍在軍中的同袍也有一分,像那些北方運來的毛皮,就是從紹子哥以前待的軍營送來的。
秦嫂子點頭說好,放下兒子跟傅茜開始把擺放在外面的東西給收進來,傅茜幫她一起把木櫃子扛回鋪子,一轉身——嚇!兩人同時都嚇了一跳。
店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站著一個高壯的漢子,正好背著光,面容模糊看不清,嚇了傅茜跟秦嫂子一跳。
那漢子動了動,走進店裡頭來,然後秦嫂子跟傅茜就鬆了口氣,那漢子一副老實憨厚的模樣,雙手在身前搓弄著,彷彿有些無措的模樣。
「對不住,嚇、嚇著你們了,俺、俺想買豆腐,俺記得這有間豆腐店。」老實漢子講話結結巴巴,好似對嚇著她們一事非常愧疚。
「你說的豆腐店已經關了,現在改成南北雜貨鋪了。」傅茜回答道。
老實漢子愣了一下,「關、關了?俺以前吃過,可香了。」神情也有些失落。
有人這麼惦記著她家的豆腐,傅茜心裡頭很是高興,「對不住啊,我家的豆腐店收了,你可以到東街口附近,那也有一間豆腐店,做的也好吃極了。」
「人不就貪這一口,原來是你家的店啊,手藝這麼好,真是可惜。」老實漢子摸摸頭,笑得挺不好意思的。
傅茜笑一笑,「身子不好,磨不了豆腐了。」
「聽說你是傅先生的閨女啊?俺家有個孩子也在縣學唸書,這不,明兒個放假,想著來城裡接孩子順便買口他愛吃的。」提到孩子,漢子笑得特別的開心。
「原來是我爹的學生。」傅茜點點頭。
「這位客官,天色晚了,我們這店得收起來了,不好意思啊。」兩人一來一往的問答秦嫂子也都聽著,只不過後面漢子問得細了,於是眉頭輕皺,笑笑地打斷他們的對話。
「那不打擾了,俺走啦。」老實漢子笑笑地轉身離開。
方纔他擋在門口還有種壓迫感,人一走,整個店裡突然又變得寬敞了,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傅茜跟秦嫂子都沒有放在心上,專心地把外頭沉重的物件給搬進來。
秦念恩坐在櫃檯裡頭,拿著他娘的算盤撥弄著玩,兩人時不時地看他一眼,逗得他呵呵地笑。
王紹跟秦真來的時候,正好瞧見她們兩個搬東西搬得滿頭大汗,趕忙上前幫忙把東西收進店裡頭。
「怎麼搬這些東西?也不怕傷到了腰。」王紹把東西放好了以後,轉身對傅茜皺了下眉。
「這點東西不算什麼,紹子哥怎麼跟秦大哥走在一塊了?」傅茜笑嘻嘻地問。王紹沒好氣地點了下她的頭,「我同秦真一塊去收貨,當然一塊回來。」這生意可是兄弟們的後路,這批毛皮貨也大,他不去瞧瞧不行。
「嗯,紹子哥今晚就在我家吃吧。」家裡今天還有些菜,請紹子哥吃飯也不寒酸。
「今天就不了,那些兄弟把貨送來,得陪他們去吃頓好的,明兒個我再上門。」雙手空空怎麼好上門,今天送來的那批貨有幾張好皮子,明兒取了順道送上門。
另一邊,秦真也跟妻子說了,今晚要跟兄弟們去酒樓吃飯,待會兒順路送他們娘倆回家去。因為傅茜家的店舖不夠大,所以秦真他們在隔壁街上租了一個小院住。
幾個人湊在店裡聊天說笑,卻不知街道轉彎處有個人影縮在那裡,竟是方纔那位看上去十分憨厚老實的漢子。
他一雙狹小的眼睛直盯著店舖,等到店門關了,人都走了以後,他才沉默地轉身離開,順著街道慢慢走到街尾,左拐右彎的走了好一會兒,經過縣衙附近,頓了下腳步。
門口處聚集了不少官兵,除了衙門本身的衙役之外,還有好些個穿著輕甲的士兵,漢子眼神沉了沉,抬腳繼續走,繞到縣衙後面的街道,走到一間小屋前,抬手敲了敲門。
門內安靜了一會兒,才有一個聲音道:「誰?」
「娘,是我,從外頭回來了。」老實漢子回道。
門裡一陣聲響,一個斯文白淨的男子從裡頭出來,瞧見他呵呵一笑,「大哥,你回來啦,快進去吧,娘都等急了。」兩個人搭著肩一塊進門。
一直到走進屋子裡以後,兩人搭著肩的手才縮回來,孫二將藏在腋下的刀收回去,白淨的臉龐已經沒有方才斯文秀氣的笑容,換上的是一臉陰冷。
「忠子,你出去打聽得怎樣?」
「四個城門都封鎖了,進出都要路引或身份文書,也駐紮了不少官兵。」忠子也就是老實漢子說道。
孫二臉色陰沉沉的,隨手將几上的茶杯掃落在地,「他娘的!這些官兵下了決心要把咱們給逮住!」他心裡慶幸,幸好忠子是扶安縣的人,才能靠他的身份文書混進城裡躲藏,只是來不及逃走,整座城就都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