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
陳媄用力推她一把,但予菲防著呢,她沒被推倒,倒是陳媄自己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仰、一屁股坐倒在地,後背沾滿泥巴,狼狽不已。
予菲笑得更歡快,再度湊到她跟前問:「猜猜,我明明沒頂了,為啥沒死?」
予菲笑意越盛、陳媄越恐懼,她記得清清楚楚,陸予菲不會泅水,而她明明看見大浪將陸予菲捲走,看見她在海面上掙扎求救,看見她沒頂……那麼久都沒浮上來,肯定是死透了呀。
她確定自己至少等過了兩刻鐘才離開海邊,陸予菲沒有道理還活著……鬼!她突地想起這個字,連忙轉頭看地上,還好,有影子。
予菲知道陳媄所想,便道:「是,我見到閻羅王了,但閻羅王說我陽壽未盡,放我回來。臨行前閻羅王還對我說:『誰害死你,你儘管向誰索命,別心慈手軟,有些人不值得同情。』所以接下來的每一天,你都睜大眼睛仔細地瞧著吧!」
陸予菲讓她睜大眼睛瞧,莫非……猛地倒抽氣,陳媄滿目驚惶地望著她。
「是你動的手腳?是你讓我被鬼追?是你……」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相信,有誰能控制夢,皇帝老子都辦不到呀!
不料予菲竟輕淺一笑,拍拍她的肩膀。「沒錯,就是我。」她點頭後又搖搖頭,憐憫地看著陳媄道:「可這種事有誰相信呢?」
「真的是你!」陳媄的表情精彩極了,從無法置信、到相信再到恐懼……平日囂張跋扈的她突然無助地哭倒在地,顫抖得很嚴重,必須要竭力抑制才能開口。「我不是故意的,我太討厭你,誰教你比我漂亮、比我討人喜歡,誰教你有爹疼愛,誰教……」
陳媄這麼嫉妒她啊,但這些關她什麼事?陸予菲長得美就該死?
冷冷一笑,她道:「當你覺得自己又醜又窮又一無是處時,別絕望,至少你的判斷是正確的。」
予菲抱起木盆離開家門,她的腳步輕盈,笑容燦爛,惡有惡報確實會讓人心情愉悅。
她哼著小曲,一步步往河邊走去,只是……不會吧,又碰見歐陽曜了,是村子太小,還是他們太有緣分?你說說,一根金大腿在跟前勾引著,她很難不心動呀。
歐陽曜正和……予菲在腦袋裡搜尋老半天,才想起來,那人好像姓宋,宋啥?哦、對,不是送兩盒、送三盒,而是「送一盒」。
這樣一碰二碰的,鬧得不好,歐陽曜會不會以為她在欲擒故縱?
不行,她得剔除陸予菲烙印在他心中的印象。
於是脖子一縮,身子一扭,予菲快步轉到別條路上。
宋易禾發現迎面而來的予菲竟在看見他們之後硬生生轉往旁邊的路,他似笑非笑地問:「那是鄰居家的小美女吧,叫什麼來著?」
「陸予菲。」歐陽曜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這是在躲他?
「我記得她和那個叫陳媄的在比拚,每次逮到機會就猛往你身邊湊?今兒個是怎地?吃錯藥?」
「也許吧,先往家裡去吧,我讓娘做幾道菜,中午喝點酒。」
宋易禾是特地過來安慰歐陽曜的,讓他別在意那些流言,再過幾天,背後小人就會浮出檯面,到時真相揭露、小人遭殃,他還得回軍營裡演演兄弟情深、既往不咎的戲碼。
歐陽曜想起陸予菲的話,這幾天,他著實好好地照顧了傷口一把,那事兒……真的跟他的傷有關?
「行,不過雙手空空上門作客,這種失禮事我不做,阿曜陪我去張屠夫家裡割幾斤肉,再去裡正家買兩罈好酒。」宋易禾搭上他的肩膀。
宋易禾家裡頗有幾分背景,當初隨宇文將軍過來組軍時,身上還有幾分紈褲氣息,只不過這傢伙沒參透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被惡整過好幾回,是歐陽曜護著他才沒有釀出禍事,這一來二往的,兩人成了莫逆之交。
家在京城,宋易禾休沐時經常到歐陽曜家裡住幾天,與他的娘和弟弟都熟。
「買酒?你不怕裡正家的小孫女又追著你到處跑?」
何順娘每回看見宋易禾,那臉紅得都能掐出血來,還曾跑到他面前問他娶妻了沒,說她心悅於他。
漁村女子性情與京城女子不同,這裡沒那麼多的規矩限制,而她們也不介意拋頭露面,看見喜歡的男子便主動追求。
實在是女人無法在海上討生活,海邊的鹽地又種不出好莊稼,不仰賴男人怎能生存?
且出海危險多,遇著風浪,往往人就回不來了,在小小的漁村中,女多男少,若是不主動些,哪能嫁得出去?
所以像陸予菲這種的,已經算家教良好、含蓄的了。
「女孩子家都不介意,我介意啥?軍中生活無聊,宇文將軍又不准咱們上青樓,好不容易有個小女子可以調笑,有什麼不好?」
「到時娶個漁家女回去,看你爹娘會怎樣?」
「男子三妻四妾,有個漁家女姨娘不錯啊。」宋易禾就是個紈褲,家裡姨娘五、通房三,正妻尚缺,再補上幾個……無妨。
兩人說說笑笑間,往張屠夫家裡走去。
洗好衣服,予菲抱著木盆準備回家,心底盤算著,李氏知道她沒幫忙洗衣服,會怎樣?打她一頓?怒吼一通?還是把她洗好的衣服擼到泥地上踩幾下?
打罵好應付,但再洗一次衣服?太辛苦。
想到此,予菲快走到家門口時,先轉去敲歐陽家大門。
門還沒敲呢,小琴就先一步打開門。
小琴是歐陽家的下人,模樣清秀、做事勤奮,但陳媄對她態度很差,認定她是歐陽夫人給歐陽曜備下的通房丫頭,陸予菲也不喜歡她,只不過比起陳媄,她更善於隱藏心思。
予菲匆匆看一眼小琴,她眼神清明、五官端正,不是個心思歪的。
「陸姑娘,你要找夫人嗎?」小琴問。
夫人身子不好,經常心事重重,每次陸姑娘過來陪著說話,心情就會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