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報恩是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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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房嬤嬤這麼一說,安智熙頓時語塞。

  是啦,他是為了她才弄得如今像是殘廢了一樣,她報答補償他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他只是殘了一陣子,又不是廢一輩子,她把他當失能老人照顧一下又怎樣呢?

  「我去就是了。」她說著,有點不情願地走出屋外,邁向東廂房。

  進到東廂房內,只聽內室跟花廳之間的夾間傳來聲音。她帶上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一通過花廳的門,便是一道屏風橫攔著,而屏風的那一邊正是擺放浴桶的夾間。

  安智熙從屏風後探頭,看見梅意嗣背對著屏風,已褪去衣服。他赤裸著上身,身下只著一條褲子。

  他有非常寬闊的肩膀及背,那條背脊直挺挺地支撐著他高大的身子。他身材結實但不精壯,那身體的線條雖稱不上完美,卻足夠讓人目不轉睛。

  對於他的身材,她不驚奇。雖說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身體,但原主的記憶裡是有些畫面的,而且……非常清晰。

  讓她驚異得說不出話來的不是他的身材,而是他背上的傷。

  他背上有著可怕的傷疤,一道一道,亂七八糟,可以想見他曾經受了很重甚至足以致命的傷。

  這些傷痕,與他夫妻兩年的原主也不曾見過。

  是他們真的太疏遠?還是他刻意不讓她發現他身上的傷?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想像著他當初受傷的樣子,一陣涼意從腳底直往上竄。不自覺地,她倒抽了一口氣。

  像是察覺到有人在身後,正解開褲頭的梅意嗣轉過頭來,看見安智熙站在屏風旁,他一震,「你什麼時候……」

  「我……」不知為何,剛才明明還十分抗拒為他服務的安智熙,突然很樂意為他提供服務。「我來幫你洗香香。」

  他愣了一下,洗香香?

  她意識到自己說了奇怪的話,慎重其事,「我是說幫你沐浴更衣。」

  他微頓,半信半疑,「你確定?」

  「當然。」她說著走了過去,並撩起袖子,「平安說你不肯讓他幫忙,你兩隻手都碰不得水,我想請教一下你如何自己洗澡?用腳?」

  他蹙眉,「我打算泡一泡就好。」

  「泡到脫皮就乾淨了是嗎?」她開玩笑地說。

  聽著,他唇角一勾,笑了。

  「別鬧了,你想傷口潰爛嗎?」她說著,再往前一步,「你自己脫光了進去?還是我幫你脫?」看見他背上那亂七八糟的傷疤後,她不知為何,居然一點也不怕不羞了。

  「我自己脫吧。」他說著,背過身去,倒是很乾脆地便解了腰帶,褪下褲子。

  她以為自己可以泰然自若,但當他褪下褲子露出結實的臀部以及那兩條逆天的長腿時……她竟心跳加速,下意識地將臉別開。

  傅培雅,你真沒用,死都不怕了,怕什麼光溜溜的屁屁?

  儘管心裡有個聲音在鞭策自己,她還是沒勇氣把臉轉回來——直到聽見他進到浴桶裡面泡水的聲音。

  確定他泡在浴桶裡後,她轉向他,先深呼吸一口氣,拿起一旁架上的皂角打了一點泡,輕輕地抹在他背上。

  他那些傷疤不是平的,而是突起於皮膚表面,雖然明知不會痛了,她卻不敢使力。

  「不會痛。」他說:「你可以使點力。」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怯怯地道:「……喔。」她加了一點力道,將皂角起的泡塗抹上去,然後用紗巾擦拭著。

  「很可怕嗎?」他淡淡地問著。

  「嗯。」她誠實地回答著,「我從沒見過這麼可怕的傷疤。」

  他輕笑一記,「我以為你從小在街頭混,見多識廣。」

  「我雖然是在街頭長大的,可父親跟大哥一直護著我,沒讓我受過半點傷,也沒讓我見過任何可怕不堪的事。」她說。

  聽著,梅意嗣微微頷首。哪個女兒不是父親掌上的明珠呢?雖說是為了互蒙其惠,但安家也絕不是隨便找個人家便將女兒塞進去的。

  「夫妻兩年餘,我竟然從沒看過這些傷……」她真心感到困惑。

  這些傷疤。

  想著,她的腦袋裡出現屬於原主的記憶。

  他從沒在她面前赤身裸體過,辦事時也總是黑燈瞎火。

  每回完事,他一個轉身便穿起深衣,而她也差不多是如此。

  他們辦事,沒半點溫存。這樣的夫妻生活真是夠悶、夠慘的。

  「我不想你看見,太難看了。」他說。

  「不難看,只是看了……難過。」她幽幽地脫口而出。

  聞言,梅意嗣心頭微悸。

  他本能地轉過頭,瞥著她的臉,「難過?」

  迎上他的黑眸,她有一點點的羞怯,「是呀,這麼重的傷,誰見了不難過?」她輕咳一聲,以掩飾她心裡那安靜不下來的躁動,「怎麼來的傷?」

  「好幾年前的事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幾年海盜猖獗,貨船遭到打劫燒殺,時有所聞,我跟父親不幸地便遇上了……」

  從前,他不曾想過跟她提那件事,不知怎地現在卻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那年我二十,妻子即將臨盆,我本該待在家中迎接新生命,可那段時間常有貨船遭劫,我實在不放心父親獨自出船……」提起那傷感的過往,他又歎了一口氣,「她說她沒事,也有母親跟一幫丫鬟嬤嬤照顧著,要我陪父親一起出船,豈知我們的船遇到倭船襲擊。

  「為了保護父親,我身受重傷,性命垂危,要不是遇到一艘從大員返救,恐怕我是無法活著回到泉州的……」

  說到這兒,他的聲線忽而有點低啞,「只是萬萬沒想到我活著回來,妻子跟她腹中的孩子卻都……」

  聽到這兒,她便知道後來發生的事了。

  妻子難產,一屍兩命,他從此寄情工作以忘卻痛苦煩憂。

  他身上那些傷,一定抵不過失去妻兒的痛,想到自己之前還拿這件事來打擊他,她就覺得自己真是殘忍。

  「對不住……」她衷心地說:「之前我、我還拿這事來……」

  「過去了。」他打斷了她,「人的眼睛長在前面,只能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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