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嬤嬤已經跟她自首,承認自己在梅承嗣出生時便告知梅意嗣真相,說他不是梅家的孩子,她想著這麼多年來梅意嗣心裡不知道有多難受,甚至有多恐懼自己會被這個家及家人排拒在外,就覺得心疼。
她幽幽一歎,又望向梅英世,「老爺知道我的身世可憐,因為體恤我而始終未納妾,即使我多年未生下一兒半女,也不曾怪罪過我……」
「玉梅……」想起過去種種,梅英世感慨一歎。
羅玉梅伸手輕輕地覆在他手背上,「老爺,請你相信,當初你將意兒帶回來時,我是真心感到喜悅的。」
「我明白。」
「知道他是你與他親娘所生之時,我確實感到錯愕,甚至不知所措,不過我是真心把他當兒子養育著。」羅玉梅說著,淚水盈眶。
「是,是,我都知道。」梅英世點著頭,情緒有點激動。
「說來,是我們愧對了意兒跟他娘親。」羅玉梅深深地抽了一口氣,望向梅意嗣,「意兒,這麼多年來,真是委屈你了。」
梅意嗣神情平靜,但眼底也有了波動,「母親,兒子感謝你多年來的養育、教導及照顧,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兒子。」他衷心地道:「你是我的母親,永遠都是。」
「對!」一旁的梅承嗣感動得掉下眼淚,邊笑邊抹去淚水,「咱們是一家人,風吹雨打都打不散。」
「承兒說的是。」梅英世反手拍拍羅玉梅的手背,眼眶含淚,笑道:「瞧,咱們的孩子多懂事。」
羅玉梅點點頭,然後若有所思。
安智熙看出她藏在眼底的憂思,「母親,怎麼了?」
羅玉梅抬起眼瞼,眉心微微一蹙,「我是在想承兒的婚事。」她此話一出口,大家都靜下來,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梅承嗣用求救的眼神望向大哥大嫂,一臉的憂慮不安。
「母親,」安智熙聲線低軟,語帶求情,「寶兒真的是個好姑娘,而且我爹已經……」
「寶兒也回來了嗎?」羅玉梅打斷她的話。
「不,」安智熙怯怯地說:「她、她還在我大哥那兒。」
「母親,」梅承嗣轉向娘親,一臉的殷盼懇切,「我本打算帶著寶兒去投靠夫子,可大哥跟安舅爺都勸我不要逃避,說男子漢要勇於面對挑戰、面對問題,所以我才回來……」說著,他突然起身跪地。
羅玉梅微頓,兩隻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母親,請你跟父親成全兒子吧。」他神情堅定,「寶兒自知與我身份不配,多次希望我放棄,是我不肯,求父親母親成全我一片長情癡心。」
梅英世看看羅玉梅,再看著梅承嗣,「承兒,這事之後再議吧。」
「父親,如今寶兒跟我私奔的事已經傳出去了,她要如何做人?」梅承嗣跪行向前,雙手巴在羅玉梅膝頭上,「母親,寶兒是個好姑娘,她以後一定會是您的好媳婦的。」
羅玉梅依舊沉默地看著他,臉上覷不出任何的喜怒。
「母親……」梅承嗣軟軟地求著,「求你了。」
「你……」羅玉梅打破沉默,淡淡地說:「你真的喜歡寶兒?非她不可?」
「是。」他點頭,想也不想地說:「兒子希望聘其為婦,與其綿延子嗣。」
羅玉梅頓了頓,緩緩地轉向安智熙,「梅家若著媒人提親,該往惠安安家,還是往馨安居房嬤嬤?」
「那自然是往惠安……咦?」安智熙愣住,木木地望著羅玉梅,「母親,你是說,你答應了?」
羅玉梅笑歎出聲,雖無奈卻沒半點慍怒,「若不答應,我便要失去一個兒子。答應了,我便多了一個孝媳,何嘗不可?」
羅玉梅此話一出,大家臉上的表情都輕鬆了。
梅承嗣瞠瞪著雙眼望著她,激動又感動,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母親,」安智熙起身,走到羅玉梅踉前踉著梅承嗣一起跪下,「我替寶兒謝謝母親。」
「你們都起來吧。」羅玉梅溫柔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操不了心的,或許裡裡外外都可能會有一些蜚短流長,可我也顧不上了。」
安智熙拉著梅承嗣起身,語帶試探地說:「母親指的可是寶兒的身份?」
羅玉梅眉心一皴,「罷了,嘴巴長在別人身上,管不著。」
安智熙一笑,「若是這件事,那便請父親母親放心,我方才便是要說這件事。」
梅英世跟羅玉梅微頓,疑惑地看著她。
「寶兒是房嬤嬤的女兒,從小跟我都是喝房嬤嬤的奶長大的,跟姊妹無異。」她續道:「我大哥知道小叔跟寶兒的事情後,已經回惠安跟我爹說了,我爹希望寶兒有個好歸宿,但也顧慮到梅家的立場及感受,所以他想了一個周全之法。」
「周全之法?」梅英世急道:「說來聽聽。」
「我爹認了寶兒做義女,也就是寶兒如今是我的妹妹了。」安智熙粲笑一記,「我安家姊妹嫁了梅家大房兄弟,不是美談一樁嗎?」
聽她這麼說,梅英世跟羅玉梅都深感贊同,連連點頭。
「甚好,甚好。」梅英世輕輕地握住一旁的羅玉梅的手,溫柔笑視著她,「孩子的娘,咱就趕緊地著人去提親吧。」
羅玉梅回望著他,頷首微笑。
宴後回到馨安居的路上,梅意嗣跟安智熙手拉著手,說了一路的話。
回到院裡,安智熙首先跟房嬤嬤報告好消息,房嬤嬤一聽,樂得很,其他人知道了也都為房嬤嬤及寶兒開心。
洗漱沐浴完,梅意嗣跟安智熙坐在床上繼續聊著。
這些日子以來,實在發生太多事了。
「紛紛擾擾終於都塵埃落定了。」她說著,長長地歎了一氣。
「總算是皆大歡喜。」他說。
「是呀,真沒想到父親跟母親會答應小叔跟寶兒的婚事。」安智熙掩不住歡喜,「有情人終成眷屬,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嗎?」梅意嗣說著,用寵溺憐愛的眼神看著她,伸手輕輕撥養著她棄飲在背上的一頭烏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