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話筒,撥接紀漢揚的行動電話。輕盈的嘟吟聲響了幾音後,接通了兩端的線路。
「喂?」慵散熟悉的沉音扣動她的腦弦。
「我要見你,立刻!」她才不甩他人在何方。
入晚十點,電話背景洋溢著優雅的繞樑之音,顯示紀漢揚正置身一個笙歌舞榭的場合。
即使他聽出她言詞中的森寒玄冰,也聰敏得不做任何垂詢。
如果葉萌萌想見他,那麼,他就見她。
「把地址抄下來。」紀漢揚淡淡念出一段位於仁愛路的門牌號碼。「我等你。」
嘟──
收線了?萌萌不可思議地瞪視話筒。哇拷!這傢伙比她更囂張。
「我有事出門,不用等我了。」她衝回樓上翻出幾樣物事,不一會兒又飛快下來,奔出家門,溶入無邊夜色。
「萌萌!」陸雙絲無措地輕喊。
她們葉家尚未落魄到窮途末路的境地,即便如此,也輪不到紀漢揚出面接濟。他憑什麼?憑什麼?萌萌在趕往的途中,腦際不斷地旋繞著對他的質間與不滿。
五十分鐘後,她沖抵目的地,佇立在仁愛路一棟豪偉的電梯華廈前,稍稍順了口氣。地址沒錯,就在這棟住宅大樓的第十二層。
她原本以為紀漢揚給她的地址屬於PUB之類的場合,萬萬料想不到目的地竟然是一處住宅區。
他家?
「誰怕誰!」萌萌撇著冷冷的笑通過門房,一股作氣地搭電梯上到十二樓,撳下他家門鈴。以大理石雕砌而成的廊道,光璀華麗的電梯間,絲毫不入她的法眼。
把錢全數交還給他,意思一表明清楚,她就走人。
史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從門隙流洩出來。
雕花大門終於拉敞,一襲高貴正式的西裝映入她眼簾。
「嗨!」紀漢揚斜倚著門框,彷彿將她的夤夜造訪視為天經地義。「歡迎光臨寒舍。」
這男人看起來就像夜夜穿西裝、打領帶上床睡覺!
「給你。」她冰冷的語氣足以凍傷人。
紀漢揚怪異地看向她手中的存摺和印章。「這是什麼?」
「你的錢,還你。」她不耐煩地遞上前幾寸,懶得再和他多扯。
「先進來再說。」他讓了讓身子,示意嬌客進屋。
宅內偶或傳來幾句人聲,似乎正在舉行派對或什麼的。
「不必麻煩了,東西交還給你,我馬上就離開。」萌萌無意涉足他私人的領地,就如同她也無意讓他太過侵入她的生活圈子一般。
紀漢揚索性不理她,逕自轉頭回進寓所內。若要比拚固執,身為一間顧問公司經營者的他罕少敗給任何人。要不要進門隨小鬼頭之便,他不強求。
「你──!」萌萌挫敗地低吼,不得不跟隨在他身後。如果目光可以化成利刀,此刻這傢伙包準已經被剁碎成漢堡肉。
歡樂派對已到達尾聲,除了兩名清潔婦打扮的女人正在整理客廳之外,放眼望去瞧不見其他客人的蹤影。萌萌暫時紓緩緊憋的悶氣。
幸好!她今晚臨時起意地出門,衣著打扮實在不適合出現在正式的宴會場合。
「漢揚,你跑到哪裡去了?」一道亮麗嬌艷的倩影從另一間房室閃出來。「我剛剛和宋先生通完電話,正準備……你還有客人?」
「是的。」大眾情人似的笑容柔和了他的五官。他圓滑地挽過艷姝的皓腕,引領她走向門口。「芙蓉,今天晚上多謝你的協助,我明天再和你聯絡。」
「哦。」美艷女子狐疑地打量著萌萌,開始思忖這種發育未完全的小女生出現在黃金單身漢的公寓內做什麼。「需不需要我等你?」
乾柴烈火!萌萌忍不住哼了口冷氣。
「不用了,我可能會忙到很晚。」他乘隙賞了她一記警告的瞥視,回頭面對艷姝時又成了倜儻多情的帥哥。「抱歉,今天就不送你回去了,樓下警衛必定很樂意為你叫車。」
「可是……」
喀咚!鐵門重新掩合,隔絕了大美女含嗔帶怨的風華。
「紀先生,我們也離開了。」兩位清潔婦迅速完成整理的工作,不敢打擾夜生活忙碌的僱主。
他含笑送她們,而後折回她身旁,疲憊地癱坐進牛皮沙發。
「其實沒必要咻!」萌萌忍不住酸溜溜地開口。「我無意耽誤您太久的時間,妨礙您浪漫的午夜幽會。」
「你大老遠跑來找我晦氣,就為了討論我的愛情生活?」他睜開一隻眼睛瞄她,開始拉松領帶。
對了,差點誤了正題。萌萌隨即想起了待辦的正事。
「這本存摺和印章就交給你了。」她把東西擱置在大理石几上,一骨碌站起身,動作乾脆俐落。「你接受與否都無所謂,反正我已經物歸原主,再會。」
「急什麼?」也沒見他移動或改變姿勢,可是她在眨眼間就被扯回座位上。
萌萌輕抽了聲氣,努力想穩住身子,東搖西晃的結果卻反而跌向他四平八穩的長軀。
「放開我。」她又羞又怒,動手去扳他合抱在背後的巨掌。
「我覺得這個姿勢挺舒適的。」說歸說,紀漢揚終究鬆了手,沒有為難她。「我不懂,存摺封皮上的戶名印著『陸雙絲』三個字,若果我的記憶力依然正常,這位陸女士似乎是你的繼母。你把她的存摺送到我跟前做什麼?」
「少跟我打迷糊眼。」她連忙坐到遠遠的另一端。「帳戶多出來的七十幾萬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拒收!」
紀漢揚哦了一聲,懶洋洋地笑看她。「是『我們』拒收,或是『我』拒收?」
「這有什麼差別?」她的狠瞪飽含著敵意。
「差別可大了。」葉萌萌的反應越激烈,他就越感興趣。「身為一名專業顧問,我有義務為你們排解事業中途面臨的難關,而葉家最大的難局就在於財務問題,不是嗎?」
「我們不需要你的施捨!」她光火地跳起來,大跨步挺立在他的跟前脾睨。
她可以勉強忍受彼此互利的合作關係,然而,單方面的憐憫付出又大大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