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拷……」等到訪客離去,陳建升羨慕兮兮的湊上前來探聽消息。「葉萌萌,好歹大家都是同學,不要這樣啦!透露一點,你們兩個認識多久了?究竟是什麼關係?」
每雙耳朵豎直了期待著她的回覆。
「我和他認識不久。」萌萌冷冰冰地推開他,翻開講義本。「至於關係──很簡單,他是我未來的繼父。」
大伙的下巴掉一地。
※ ※ ※
山上濕氣重,入了夜,淅淅瀝瀝的雨絲乘著輕風,飄灑涼意。
「山中一夜雨,樹抄百重泉」,這是很優美典雅的景致──山中下了竟夜的細雨,樹梢就有千百重的泉水流淌下來。
就像她此刻觀望的濕濡夜景一般。
萌萌以她向來習慣的坐姿,沉靜地盤坐在樹屋上。下巴頂著曲起的膝蓋,合上眼,讓松木的香氣滲透到她的靈魂最根柢。
好久不曾上來靜靜心了。從樹屋搭蓋完成的那一刻起,這裡就是她專屬的私人聖域,提供一方全然寂寥的天地,供她整頓繁亂的心思。
而目前最讓她感到煩躁的,自然就是那可惡的紀漢揚。
他的態度忽然變得閃爍起來,眼中總是亮著曖昧的光彩,讓她漸漸覺得摸不著邊際。
「萌萌?」繼姊的輕喚從樹底下扶搖而上。
又來了!萌萌喟歎。這是她第二次在深思時受到打擾。
「幹嘛?」她淡淡地應道。
「你最好進屋一下,繼母大人有事要告訴我們。」高維箴聽起來憂心忡忡的。「我覺得她打算宣佈的消息可能不是好事,怎麼辦?好可怕。」
「有什麼好可怕的。」她認命地攀下木梯。「難不成繼母大人還會吃了你?」
而且天底下也沒有多少事情會議她神經質的姊姊感到吉祥安康。
姊妹倆進了屋。萌萌一眼瞄向沙發上的繼母,稍微能瞭解姊姊覺得不祥的原因。
陸雙絲緊咬著下唇,表情可憐兮兮的。上回老律師宣佈葉家的財產剩值時,她正是這副充滿罪惡感的容相。
這下子連萌萌也警覺起來。
「怎麼了?」她坐到繼母對面,鎮定冷靜的語調一如以往,略微安撫了母姊倆的焦躁。
「我──我──」陸雙絲絞扭著手指。她面前桌上擺著銀行存摺和幾封財務信函。
萌萌恍然想到,過去幾天被紀漢揚弄亂了思緒,竟然忘記向繼母查探她們目前的財務狀況。
根據紀大人指稱,她們的存款總額應該又增加了。
那麼,繼母大人怯怕兼可憐的神色又因何而起?
「一定是你忍不住又拿錢捐贈那些雜七雜八的機構,對不對?」她翻個白眼,無奈地拿起存摺檢規。「我告訴過你幾百次了,咱們的經濟狀況還有待旁人解救呢!你這次又捐了多少?一萬塊?三萬塊?」
視線掃向存摺最新的一筆紀錄,她霍地呆愣住了。
「這個──這是有原因的,你要聽我解釋──」陸雙絲手忙腳亂的比畫。「那個,我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唉!情況有點複雜──」
高維箴發現情況明顯失控,下唇打顫,早就坐到繼母身邊,隨時等著和她抱成一團抵禦小妹的怒氣。
「七萬四千一百元!」萌萌怒吼。「七萬──七萬──」她的心臟幾乎無法負荷!
陸雙絲慚愧的低下頭,一臉悲慘。
「你一口氣捐了七萬多?」高維箴低問著。
「不是!」萌萌用吼的代替繼母回答。「帳戶裡只剩下七萬多!」
剩下?當場連高維箴也愣住了。
「我……我……」陸雙絲吸吸鼻子,泫然飲泣。「我賠給人家一些錢。」
「賠?」萌萌吁了出來。「你做了什麼好事要賠人家幾十萬!」
「不是幾十萬……是……一百零二萬。」慚愧的後娘彷彿嫌情節不夠重大。
「一百零二萬……」她簡直全身無力。天!原來她們三人「曾經」貴為百萬富翁。「陸雙絲,你給我解釋清楚,你究竟賠給誰這麼多錢?為、什、麼?」
「你不要這麼凶嘛……」聽說自首無罪,所以陸雙絲才敢自動暴露罪行的。「有人訂便當,吃壞肚子,我就賠給他……」
「吃壞肚子就要你賠一百萬?」砰!火氣沖天的怒拳捶向石几。「那傢伙即使把腸胃全拉出來也值不了一百萬!」
「萌萌,你講話好粗魯。」高維箴在旁邊畏縮了一下。
「閉嘴!」她火大極了。「我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
「因為拉肚子的人有一百個。」這個解釋夠合理了。
不過萌萌還是聽出語病。
「你獨自料理一百人份的便當?」不可能!家裡突然出現一百個便當盒,她不可能沒看見。
「事情是這樣的。」陸雙絲試探性的露出笑容。「前陣子我看見一家新開的盒餐公司誠徵廚房人手,於是前去應徵看看,順便觀摩學習經營餐飲業的實戰經驗。那間公司是家族企業,一家人都下場幫忙。他們每個人相親相愛,一起合作,看起來很令人感動。」她越講越高興。
「說重點!」
「喔。」繼母大人的笑容趕緊收起來。「重點是,他們一家子也沒什麼經驗,偏偏又接到百人份的訂單,運氣真好……」她不禁又露出無限欣羨的樣子。
「等一下。」萌萌努力從整團亂絮中理出一截線頭。「你是說,有人──與你無關的人──做好一百個害人食物中毒的便當,結果卻由你來負擔賠償金?」
「也不能說與我無關,因為我也有插手嘛!」陸雙絲眨動眼睫毛。「而且我老闆家人的積蓄全投進便當事業,經濟情況比我們拮据。如果這一百萬賠不出來,全家都得吃上官司,說不定還會坐牢,好可憐呢!」
「你!」萌萌想掐死她。
陸雙絲沒察覺,繼續悲天憫人下去。「而且,像那種大型會議,參加者應該都很舉足輕重,主辦的公司要求每人索賠一萬元,已經算很客氣了。」
萌萌一遍又一遍地抹過臉頰,早就欲哭無淚。最近好像沒聽說過有什麼重大的食物中毒事件──慢著!她倏地憶起個把月前曾經在報上讀到類似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