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天好過一天,十天後能下床,二十天後,已經可以走動自如,三十天後結痂全部落得乾淨,唐嬤嬤還檢查她的屁股,說只是顏色有點不均勻,倒是沒疤痕,還好。
然後有一天一個內侍過來,唐嬤嬤出去跟內侍說了幾句話,回屋子後顯得特別高興,康明杓都還來不及問,唐嫂嬤就主動說了,「嬤嫂昨天告知王公公可以把您的玉牌放上去,皇
上今日就翻了您的牌子。」
康明杓一臉懵,啥?
安平跟永雋連忙跪下來,「奴婢恭喜婕妤。」
啥?啥啥?
牌子?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安平欣喜的神色藏不住,「奴婢這就去準備。」
準備?
不到半個時辰,康明杓就知道「準備」是什麼意思了,就是要把她洗得乾乾淨淨,白白嫩嫩,這才能伺候皇上。
康明杓開始心臟狂跳,沒想到要跟一個只見過一次的人滾床單……
但她也知道,能跟皇上滾床單是她三生有幸,但就是心跳得好快啊,不知道在跳什麼,咚咚咚咚的,她覺得可以聽見心跳的聲音。
唐嬤嬤一邊給她搓背,一邊高興的說:「老奴是皇上的奶娘,仗著照顧過皇上幾年便給婕妤提個醒,能伺候皇上那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婕妤一定要好好侍奉,只要皇上能常常過來,婕妤就能懷上,那可就飛黃騰達了。」
康明杓覺得口乾得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唐嬤嬤年紀都有了,自然看得出來她緊張,心想,緊張總比害怕好——那些個高門小姐,眼皮子淺,看到皇上的容貌就害怕,卻沒去想有這樣一個勤政愛民的天子夫婿,那是多麼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情。
「康婕妤,您別怪老奴失禮,女子一旦入宮成了妃嬪,那可是再也沒出宮的日子了,歲月漫長,養個小人兒最好了,孩子這小東西,軟軟糯糯的,說不出的可愛,有個孩子陪伴,那可是有了整個天下。皇上對婕妤特別照顧,可見心意是有的,婕妤可得好好把握,懷上孩子,若是幸運生下小皇子,這一輩子就穩了,什麼也不用怕。」
「可皇上都有三個皇子,三個公主了,還會喜歡我生的孩子嗎?」
「當然會喜歡,自己的孩子哪,每一個都是心頭肉,老奴有兩個兒子,給老奴生了總共十個孫子,老奴既喜歡大孫又疼愛幼孫,小兒子的小妾最近又懷上了,老奴心裡也高興。孩子這種小東西,來得越多越好,皇上雖然三子三女,但其實並不多,婕妤可得爭氣,給皇上再添子嗣。」
康明杓卻是想到別的地方去了,「孩子……真那樣可愛?」
「可愛得不得了,想整天抱在手上,想整天親他。太醫說婕妤被打只是傷到皮肉,沒傷到筋骨,懷孩子肯定沒問題,皇上……是明君,入了皇上了眼,那是老天眷顧,婕妤可得好好把握機會。」
「我知道了,謝謝嬤嬤提點。」
唐嬤嬤的意思很清楚,是,皇帝長得不好看,但有智慧,有勇氣,讓她得看清皇帝這方面,不要只看皮相。
因為皇帝晚上要過來,所以她的晚餐得很簡單,湯湯水水那些也都不行,免得萬一跑廁所,敗興。
忐忑中,永雋進來,「皇上快到了,婕妤快去垂花門迎接。」
康明杓拍拍臉頰,振作,加油。
跨過格扇的檻子,邁步向前。
今天風有點微涼,月亮缺了一點,但還算明亮。
大概過了半刻鐘,就聽到御輦到來,星闌宮眾人連忙跪下。
康明杓眼角瞥到明黃色的袍子。
「免禮。」還是那個清冷清冷的聲音。
皇帝賀齊宣大步流星,康明杓連忙跟在後面,在安平的引導下直接走進臥室。
窗戶已經關上,薰香燃起,紅燭搖曳。
賀齊宣開口,「退下吧。」
安平連忙倒著退下,然後把門關上了,康明杓的緊張達到最高點。
「傷都好了?」
「謝皇上關心,奴……臣妾已經沒事了。」
賀齊宣看不出心情,「都已經一個多月了,還改不過來?嗯?」
「臣妾第一次自稱臣妾,以後會做得好一點。」
賀齊宣很高興,康明杓真的不怕他——不是像淑妃那樣為了富貴而強裝鎮定,是真的不害怕。
她看著他,眼神沒有閃避,耳朵有點紅……這是害羞吧,居然有女子跟他在一起時會害羞……
他想起十四歲時的自己,那時對「喜歡」還很嚮往,父皇總跟他說,他是堂堂皇子,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他。
但事實證明,人們害怕他,有求於他,但就是不喜歡他。
父皇跟母后替他挑選的女子,個個都一副快暈倒的模樣,有的還當場哭出來,他覺得羞辱而難堪。
他沒做錯什麼事情,卻要被當成鬼怪看待。
十五歲時,他娶了莊家表妹,兩人相敬如賓過得也還可以,孩子很可愛,他很感謝他的太子妃,他的皇后,沒在兩人獨處時哭泣過。
他也知道皇后委屈,他只能給莊家富貴,好讓皇后不要那樣委屈。
然後嫡母給他指了娘家侄女,他封為良娣,他後來的淑妃。
淑妃也沒哭泣,但她額上總是會冒汗,她在害怕,只是她愛極了權勢地位,所以能壓抑心情跟他演戲。
賀齊宣都知道,但是他需要孩子——他是太子,他必須有孩子,否則朝臣會議論,天下會不安。
他對男女之情已經不抱希望了,因為不可能,怎麼想都不可能……不要說喜歡他,連不怕他的人都沒有。
可是康明杓出現了。
她把他當成一個普通人,看著他的眼神雖然十分不安,但不是害怕,更不是憐憫。
賀齊宣伸出手,摸著她泛紅的耳朵。「耳朵真紅。」
康明杓努力擠出笑容,「臣妾……緊張。」
「唐嬤嬤沒教你嗎?」
「有,可還是緊張。」
賀齊宣笑了,她真的就是很緊張的樣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原來跟一個人四目相對是這樣,從來沒人敢直視他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