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媳婦,咱們是一家人,別自己人打自己人,多難看,平白給人看笑話。」見羅琉玉出來,陸建生擺出一張和善笑臉,想瓦解小婦人的防心,在他看來,這侄媳婦好擺平得很,嚇唬嚇唬兩句還怕成不了事。
「陸二老爺,你腦子是抽風了還是被牛蹄子踩過,不靈光了?我和你陸家早就不相干了,你來攀什麼親、拉什麼戚?呸你的一家人!往臉上貼金也當不了菩薩。」這人不要臉,那她也不用裝好人。
羅琉玉說話的當頭,三桐已經搬出一張非常有氣勢的太師椅,羅琉玉讚許的看了她一眼,架勢十足的坐下,這一坐竟頗有幾分山大王的匪氣,讓自以為胸有成竹的陸建生膽子一凜。
這是怎麼回事?以前連大氣都不敢吭的女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居然一臉冷戾地直視他,眼中透著嘲弄和蔑意。當日她把休書甩到他臉上時,他還以為對方是被逼急了狗急跳牆,難道他一直看錯她了,這才是她的本性?
「呵呵……瞧你說得生疏,不也喊了我二叔好些年了,咱們別為了一點小事而起衝突,年哥兒、蓮姐兒還是姓陸,是我那沒福氣的侄子僅留的兩條血脈。」她想斷乾淨沒那麼容易,兩個孩子一日姓陸,終身是陸家人,血緣是切不斷的。
「你也知道你是二叔,是長輩,可你做了什麼?人要缺德諸事不順,壞事做多了連鬼都嫌,你想長命富貴就多做善事,少點算計。」
被人當龜孫子數落一番,陸建生臉色有些陰沉,「侄媳婦,做人要懂得審時度勢,別把架子抬得太高,小心沒梯子下來,我也是看在已故侄子的分上,來看看你們娘仨過得好不好。」
「已故侄子」陸東承聽到這話眉頭皴了一下,他看到妻子的冷笑和二叔面上的虛情假意,心裡並不好受,都是他最親近的人,卻因為他的「死」而分崩離析、惡言相向。
陸東承和羅琉玉不同,他和陸建生在一個屋簷下共同生活很多年,那時的二叔尚未成家,會給他買好吃的糖葫蘆,帶他去玩,也會陪他在書房裡練字,亦父亦兄。
這份叔侄情誼是抹滅不了的,他也曾想過日後好好孝順二叔,只是物換星移,人心易變,父兄一不在,二叔就變了,變得貪婪好財,有極大的野心,他娘一過世就迫不及待地想接手府中中饋,把持著銀錢大肆揮霍,對他的妻兒趕盡殺絕。
「離了將軍府,我們如魚得水,這個回答你可滿意?」這陸建生根本是黃鼠狼拜年,還當她看不出來嗎?
「那很好呀!侄媳婦是天之寵兒,逢凶化吉,做什麼事都如有神助,順順當當的,讓人看了都想來沾沾福。」這女人還想過得比他們好,作夢!
「陸二老爺你這般惺惺作態叫人看了作惡,你少擺出『我是大善人』的嘴臉,假得讓人想吐兩口唾液,你現形吧!蝦蟆精,我看穿你的本體了。」羅琉玉出言嘲諷,毫不留情。
見陸建生氣得青筋浮動,兩眼突出,像極了青蛙。他從未受過如此對待,尤其是來自小輩的羞辱,「你不要給你點顏色就開染房,陸家好歹是官宦人家,你已經是小老百姓了,憑什麼跟我鬥?」
「人間自有公道,這京城好歹是天子腳下,朗朗乾坤之下,你想血洗我這莊子?」羅琉玉看了看圍在陸建生身邊的粗壯漢子,再瞧瞧自家勢單力薄的幾隻小貓,她都覺得此事不能善了,不拿出真本事不行。
聽到「血洗」兩字,縱是膽子再大,陸建生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他是要求財,不是要殺人,真要大開殺戒他還沒那個膽。
「哎呀!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別把二叔的善意給扭曲了,咱們先進屋再好好聊……」
「免了,你的人品我信不過,有什麼破家滅門的事在這兒提便是,我可不會傻得引狼入室,誰知道你會不會把人斬草除根、毀屍滅跡……」她刻意說得很大聲,空曠的田地回聲很大,將她的聲音傳得老遠。
儘管離這兒最近的莊子也有四、五里遠,但不乏看熱鬧的人,今日鬧這麼大動靜,好幾戶人家都派人來看情況了,不過沒靠近,遠遠地看著。
「陳氏,你爹已經不是太傅,無娘家可依靠,你還敢猖狂?」這不受重視的元配嫡女能嫁入陸家是她的福分,竟還如此大逆不道?
一聽他喚自己「陳氏」,羅琉玉還愣了一下,不知道是指她,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我爹不是太傅,但我奉公守法,並不怕誰,倒是你沾了侄子的光在這兒耀武揚威的,小心壞事做盡,哪日就得了報應。」
「陳婉娘,你放肆!」被戳了痛腳,陸建生暴跳如雷。
「陸建生,現在到底是誰放肆?你這小人在我面前叫囂什麼,以前被你們當包子捏的陳婉娘已經死了,你想仗著長輩身份使喚我,那是自找沒臉,我現在不是陸家人,和你陸家一點關係也沒有。」好在她當機立斷和離了,要是拖拖拉拉,只怕命都沒了。
「你……」
羅琉玉不耐煩的揮揮手,「說說你又想幹什麼,不要轉幾個彎還在原地踏步,我還有事要忙。」
陸建生哪容得她出言不遜,當他是蟲子看的輕蔑樣,但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硬將熊熊怒火往下壓,「說來我也是給你送銀子來的,二叔聽說你種了一季冬小麥……」
「不賣。」她一口回絕。
陸建生眼神一沉,臉上仍笑得如彌勒佛,兩眼瞇成一條線,「你聽聽無妨,又不是不給你銀子,買賣不成仁義在,你收了麥子不賣,要吃到何時?這得有幾千石吧,光是莊子上的人吃上兩年也吃不完。」
「是呀!賣誰不是賣,你打算出多少錢買一石?」價錢合理,她也不介意有人收,反正也是要賣錢。
「一兩。」他伸手比出「一」,自認已經給得很高了,婦道人家沒見識,哪曉得糧食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