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她出身低微,別說是妻,就連妾,她恐怕都是沾不上邊的,她相信此事也不是蓮姨娘能夠做主,必然是平康候要她來當說客,她當然明白這對她來說已是恩典,但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可能接受這樣的條件及安排?
她神情凝肅地問道:「蓮姨娘,若我不肯,而浩天又如此堅決,那麼……浩天會如何?」
「此事驚動皇后,皇后又在皇上耳邊抱怨,對浩天恐怕是有百害而無一利。」蓮姨娘眼底滿是對兒子的不捨及憂心,「爾姑娘,求你退讓吧!」
世家大族之間的鬥爭及愛恨糾葛,爾沫雖然不曾親自經歷,但看了那麼多宅斗小說,多少還是能夠想像。
浩天雖是庶出,但如今破了大案,聲勢想必是扶搖直上,候爺夫人早在他身上押了寶,如今怎可能善罷甘休?
齊浩天執意要她,就算免受苦刑責罰,也有可能被拔去世子之位,落到一無所有的地步,她若愛他、惜他,哪忍心見他如此。
可要她擁抱一個不完整的爰情,她又辦不到。
她不想勉強自己,也不能因為一個愛字害了他,那麼唯一的辦法就……她派深的吸了一口氣,眼角含著淚光,毅然地道:「好,我退讓。」
蓮姨娘先是一驚,旋即露出感激的表情。「爾姑娘,真是太感謝你了,你放心,雖說能是妾室,但我們齊家不會虧待你的,若是你能勸浩天接受這個安排,那就……」
爾沬平靜地道:「我想您誤會了,我的退讓並非為妾。我愛浩天,所以我無法跟另一個,甚至是好幾個女人分享他,但因為我愛他,我絕不會害了他。」
蓮姨娘明白她的意思了,頓時胸口一陣抽緊,對她生出了憐惜及敬意。
「我會立刻離開候府。」爾沫直視著她道。
蓮姨娘急了,「那你要去哪兒?」
「我有一技之長,到哪兒都能活。」
交談至此,蓮姨娘已完全明白她對齊浩天的用心,「爾姑娘,齊家會給你一些……」
未待她說完,爾沫便拒絕了,「不,沒有什麼補償得了我失去的。」
聞言,蓮姨娘露出尷尬又愧疚的表情。
爾沫體貼的安慰道:「您莫自責,這不是誰的錯,我也沒怪誰,若一開始我便知道浩天的身份,或許我不會接受他的感情,也不會放任自己愛上他。既然決定要走,我就不多待了,就此告辭。」
蓮姨娘伸手拉住她的袖角,「爾姑娘,你身上可有……」
「我有。」爾沫淡淡一笑,無怨無恨,只有深藏在眼底、不經意露出的一絲惆悵,「我在崇安時自己開了一家小小的包子店,生意不壞,攢了一些錢,您不必擔心。」說完,她旋身走了出去。
蓮姨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臉上難掩歉及落寞。
蓮姨娘的陪房李嬤嬤上前一步,小聲地道:「姨娘,爾姑娘看著是個好姑娘。」
蓮姨娘沉默了一下,輕聲一歎,「我可以明白浩天為什麼會喜歡她了。」
她轉頭看著李嬤嬤,不安地道:「李嬤嬤,我心裡真覺得難受,好像做了什麼壞事似的。」
「這不能怪您。」李嬤嬤見她難過自責,連忙勸慰著,「這事也不是您能做主的,要是惹惱了夫人,別說是您,就連世子恐怕都會受到連累,世子如今正受到聖上重用,將來必能飛黃騰達,光耀門楣,在這重要的節骨眼上,犧牲小情小愛也是值得的。」
蓮姨娘陷入了沉思,是嗎?為了仕途官運的亨通,犧牲小情小愛是值得的嗎?浩天是不是也這麼想?如果他不快樂呢?如果他恨她這個做娘的呢?
她突然變得不確定了,她不知曉這麼做是愛他,還是害他。
爾沬離開了平康侯府,踽踽獨行,身影寂寞。
想著與齊浩天的情緣就這麼結束了,方才在府中強忍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潰堤,她貼在牆邊,雙手掩著臉,難過痛哭。
她以為沒那麼痛,畢竟從相識到相愛也才短短幾個月,可她錯了,此刻她的心就像是千把刀子劃著,疼得她幾乎要暈厥過去。
終於,兩腿一軟,她蹲坐在地,抱頭大哭。
不知了多久,她忽然聽到一道慈愛的嗓音響起——
「孩子。」
她一怔,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龐,眼前站著一位慈愛的老夫人,竟是在崇安時待她猶如孫女的周房氏,她難掩驚疑,「奶奶?」
周房氏看她哭得如此傷心委屈,不捨心疼全寫在臉上,「孩子,是不是受季屈了?」
「奶奶,您怎麼會在這裡?」因為方才痛哭一場,爾沫耗了大半的力氣,一時起不了身,聲音也有些沙啞。
「我是來找你的。」周房氏說。
爾沬不由得一愣,周房氏如何知道她在京城?就算知道,京城那麼大,周房氏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離開崇安後,奶奶就一直想著你、念著你,總想著要回崇安看你。」周房氏拿出手絹,輕輕替她拭去臉上的淚,「就在那時,周家收到一封信,然後……奶奶就來找你了。」
周房氏好像說得很清楚,但她聽得卻很糊塗。「信?」
周房氏深深一笑,「這事說來話長,不如你先跟我走吧!」
爾沫呆呆的反問:「去那兒?」
「周家在京裡有座小宅,是我兒進京面聖時住的。」周房氏看出她的困惑,又道:「我兒是澶陽布政使周安庭。」她面帶慈祥的笑意,眼底有抹黠光。
爾沫這下子完全驚呆了,她這是哪裡來的福氣,遇到的個個都是大人物阿!
周房氏緊緊牽住她的手,「走,咱們路上再說。」
齊浩天自宮中返回平康侯府時,蓮姨娘早已在房等著,她知道兒子一回來一定會先來看看爾沫。
她認為自己有責任向兒子交代清楚,當然也希望能勸阻兒子,不讓兒子去找他父親質問,而引發父子間的戰爭。
可是當她將爾沫已經離開侯府的事情告知他時,他沒有憤怒、沒有傷感,甚至也沒有追問她的去向,他如此平靜的反應反倒教她莫名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