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太妃見皇帝對於留下陸厚樸這件事並沒有多加回應,以為他自有盤算,也不再多提,只是心裡卻想著這頭一個讓皇上上心的姑娘,她找機會得先賣個好,畢竟這太妃的名頭再怎麼響亮,那也是對宮外人說的,等以後皇帝有了正經的宮妃,她們這些太妃不過是昨日黃花罷了。
方姑姑領命下去了,可另外一位待命的齊太醫卻是一身冷汗的杵在那兒,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們這些太醫雖然洗清了嫌疑,可是後續這解毒還有前頭沒察覺中毒的罪名也讓他們都提著心,等著發落。
厲穆禛帶著冷意的眼神掃向一臉忐的太醫,「說說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吧。」
昨日那碗湯水當然不可能讓兩個孩子喝,厲穆庭還好,畢竟這些年服用的藥不多,一入夜後,只是有點難以眠,可厲慕蓉就不同了,不只多吃了好幾年的人奶,甚至這些年許多點心也都混雜著人奶下去做的,更別提一些膳食了,即使都只是少量,可這經年累月下來,也是頗為可觀。
以致於昨天晚膳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止不住的啼哭,最後甚至渾身發疼、冒汗打滾,小小的身子被折騰得不行,讓厲穆禛心疼得下令將昨天伺侯的人都拉出去打一頓,可是太醫也不建議再繼續服用藥物,只能咬著牙把一碗安神湯給灌了下去,然後他緊抱著她,以免她傷了自己,一邊溫言哄著,直到她睡著為止。
這藥性的霸道由此可見一斑,這也是他昨晚情緒不佳,腳步下意識往陸厚樸那兒走的原因。
看著一個小人兒如此難受,就算好不容易睡著了也不安穩,他的心裡就滿是不痛快。
只是他知道自己還不能擅動,畢竟那背後之人能夠在宮裡隱藏這些年還沒露出馬腳,所圖之大,絕對超乎想像。
兩尊大神就在上面瞧著自己,齊太醫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低頭急促地說道:「臣昨夜已經連夜尋找解毒的法子,可是這毒性可解,但是癮頭要斷卻是……再說長公主身子本來就弱,要是強行斷藥,只怕折磨太過,反而更損身子……」
厲穆禛自然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冷笑聲,「所以你的意思是,朕還得繼續讓她吃那毒澄子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朕還要太醫做什麼?」
齊太醫慚愧得把頭垂得更低了,「臣等無用,只是據說民間有一陸姓名醫,曾論治過此等病患,我們無緣得知藥方,只能從可行的方子裡頭再去推敲,但這段時間長公主還是免不了得多受點苦。」
厲穆禛臉色稍緩,知道還有人能夠解,總比完全沒希望來得好,「那就盡快!」交代完,他便揮揮手讓人退下去了。
塗太妃見他臉色冷漠,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勸道:「皇上也不必太過擔憂,齊太醫既然沒有把話給說死,起碼還有一點希望。」
其實這話說得連她自個兒都不太相信,可是如今除了相信這種虛話以外,他們也只能這樣乾耗著了。
她昨日沒見到長公主受苦的樣子,可是光聽下人轉述的情景,她也是膽顫心驚,更別提到了最後,那哀號聲都從偏殿傳了出來,包括皇帝氣怒的吼聲,兩道聲音交雜在一起,更顯得嚇人。
「希望如此。」厲穆禛不想和塗太妃多談論這個話題,淡淡丟下一句話便起身離開,可在走出屋子前,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停下了腳步,側過頭,若有所思地道:「您說……朕的母后,還有慕蓉他們的生母,那查無兇手的毒,是否也跟這些人有關呢?」
他聲音輕得像是在呢喃,可是落在塗太妃的耳裡,卻好似晴天霹靂的巨響,她頓時臉色慘白,幾乎要坐不住。
她愣愣地看著他那似乎真的只是隨口一提後,就頭也不回離開的模樣,她很清楚,若沒有足夠的把握,皇帝絕對不會胡亂猜測。
當年先帝的眾妃嬪鬥得你死我活,可是因為先帝的子嗣本來就少,所以大家表面上看起來也算是和和氣氣,總歸沒人敢出什麼大亂子。
可是這樣的平和就在厲穆禛十歲那一年被打破了,二皇子誕生,雖說還看不出日後天資如何,可先帝立刻帶在自己身邊撫養的榮寵,足以讓後宮眾人都心生不安,甚至有了盤算。
當年,就連她都動了些小心思,可是還沒有機會真正動手,震驚深宮的大事就一件接著一件發生。
先是二皇子猝死,緊搖著是皇后重病而亡,雖說在此之前,皇后早就病得下不了床,可是皇子和皇后接連而亡,還是讓人少不了揣測。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當年生下二皇子的月妃即將扶正,卻沒想到她的榮寵就這樣淡了下去,甚至在後宮之中慢慢地沒了聲息。
可是這都已經是將近十年前的事了,皇帝突然提起又是為了什麼?!
塗太妃臉色慘白,雙眼瞪大,愣愣地看著大門,直到幕色將臨,宮女掌燈的時候,她才緩緩回過神來。
不管皇帝為了什麼又要重新追究當年的事,她只知道,這官裡……只怕是要亂了。
皇宮裡的紛紛擾擾自然是沒幾個人能夠深究的,可是厲穆禛不同,當年的他無法多說什麼,可如今的他已是萬人之上,又得到了這個線索,難道還不能重新計較起當年的舊事嗎?
從塗太妃的宮殿出來之後,他並未馬上回自己的寢宮,而是隨意亂走,直到在御花園裡看見了在池子邊釣魚的陸厚樸,他眉頭微鬆,帶著微微笑意走了過去。
陸厚樸如今也無事可做,可整天關在屋子裡又無趣得很,待上個大半天,她就忍不住拎著讓人去拿來的一根竹竿,自個兒在上頭弄了個鉤子,加上點早上沒吃兒的糕點,就興致勃勃的釣魚去了。
原本想著官裡的魚肯定沒幾個人敢釣,這一鉤子下去,肯定一抓一個准,可是沒想到這裡魚兒的腦子比她想像的好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