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一出口,滿屋子瞬地出現低低的幾聲悶笑。
淑妃見狀,立即曉得是有人挖了坑讓他跳,偏生這個傻子還乖乖跳進去。
德妃冷聲問:「看清楚,你真的見過公主?」
「是,沒錯,我與公主還在花前聊了幾章詩篇。」
雪雁屈身行禮,對李俊良說道:「公子太抬舉奴婢了,奴婢認不了幾個大字,怎能與公子論詩說詞?」
淑妃臉上僵硬片刻,再忍不住脾氣,站起身子怒斥雪雁道:「該死,你這個以下犯上的賤婢,竟敢穿公主的衣服,來人,拉下去杖斃!」
這是惱羞成怒?事情發展至此,皇后豈會看不出德妃和李萱的胸有成竹,於是她面含微笑端坐在椅子上,靜觀著這齣戲要怎麼個演法。
聽見淑妃的話,德妃本欲出頭,卻見李萱動作更快,直直跪到淑妃跟前,驚訝萬分道:「還望淑妃娘娘恕罪,昨兒個萱兒沒睡好,晨起頭疼,德妃娘娘給了恩典讓萱兒不必參加菊花宴,萱兒好好睡一場後覺得精神不錯,便想到廚房做菊花餅給各宮的娘娘們嘗嘗。
「誰知雪雁、翡翠正巧把衣服做好想讓萱兒試穿,可萱兒滿身都是麵粉,怕弄髒衣服,想著雪雁身量與萱兒差不多,才讓她幫著試了,沒想到文玲過來喊人,萱兒怕讓娘娘們久等,連衣服也沒換便急急忙忙趕來。說到底都是萱兒的錯,還望娘娘恕罪。」
皇后嘴角帶著譏誚插話。
「何罪之有,本宮就不信你這個小丫頭膽敢讓滿屋子的長輩等,都起來吧,沒你們的事兒。」
皇后說完,德妃接道:「李公子說在賞花宴時見到萱兒?可萱兒半步都沒離開過安禧宮,會不會是公子記錯人了?」
「我有證物!就在我懷裡。」
李俊良不到黃河心不死。
「來人,搜身!」安禧宮太監近前,自他懷裡搜出一個木匣子,遞上去。
宮女接手,當著眾人的面打開再送到皇后面前,皇后從裡頭拿出信箋細細讀過,半晌,方才緩道:「當年是本宮手把手教萱兒寫字的,這歪歪扭扭的字體分明不是萱兒寫的,不過……」她拿起木匣子裡面的金釵,沉吟道:「這金釵確實是有幾分眼熟啊。」
乍然見到金釵,淑妃臉色鐵青,冷汗涔涔濕透背脊。
怎麼會?!裡面的東西她是查驗過方才送出門的,什麼時候遭人偷天換日,換成女兒的貼身物?德妃笑著接過匣子,說道:「皇后忘記了,這是月屏公主的貼身物哪。
當初是萱兒畫了圖稿給內務府師傅打造的,上面的蝴蝶活靈活現,戴在頭上走起路來,翅膀還會微微震動,可月屏公主見著,發了脾氣,當場就把東西硬搶走。
「萱兒沒同她計較,大大方方地把東西讓給月屏,而這字跡……還真像出自月屏的手,想來是我們弄錯了,李公子口口聲聲說的公主,指的是月屏不是萱兒,真不知是哪個宮女引錯路,把安禧宮當成宜禧宮。」
德妃的一篇話頓時讓淑妃心頭一凝,氣得當場吐血,自己挖的陷阱竟讓女兒給跳了,她恨哪,究竟是誰在暗中相助?否則,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李萱她們怎可能翻盤!還以為今日是甕中捉鱉之局,沒想到,最後自己竟然成了那只求救無門的鱉。
淑妃猛然抽氣,怒道:「好你個李俊良,竟然動這等賊心,偷東西就罷,還要污辱公主名譽,來人啊,堵上嘴巴拖下去狠狠的打,打完後再送回李家,讓李侍郎好好管教。」
皇后與德妃對眼相望,心知這個李俊良恐怕無法活著走出皇宮了,真不知道淑妃當初許了人家什麼,能說動對方鋌而走險。
德妃向李萱望去一眼,是二皇子偷天換日讓髒水潑向別人的吧,他肯為萱兒做這等事,是不是代表他心裡其實不如表面上那般冷漠?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時間在指縫間悄悄流過。
三年過去,新皇施政,企圖革除朝堂弊病,只是新政窒礙難行,幸而大周風調雨順、雨水豐足,舉國上下百姓安居。
當今皇帝已有七子五女,大皇子周敬鏞封為恭親王、二皇子周旭鏞封為靖親王,兩人皆為皇后所出,現已離宮立府而居。
除他們之外,還有賢妃所出的三皇子周勍鏞、惠妃所出的四皇子周英鏞,盧美人所出的五皇子周煜鏞,而六、七皇子只有幾個月大,都是皇上兩年前選秀中受封的妃嬪所出,親母身份不高、皇子年齡尚幼,能不能平安長大還待時間驗證。
如今後宮有十幾個妃嬪,鶯聲燕語好不熱鬧,甚至連多年沒有消息的淑妃都懷上了,這讓皇帝感到春風得意,一掃在朝堂上的抑鬱。
但這種「好事」看在皇后眼底,心中是說不出的百般滋味,她素來不是善於爭鬥的女子,如今新人舊人一處,每個人心裡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出頭。
分位不夠的,自然要選邊站尋求庇護,而分位夠的,又不滿足於眼前地位,拚命想踩著別人的頭往上爬。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眼見皇后是個心慈手軟的,便有些野心勃勃的人覬覦起那張鳳椅。
三年來,淑妃、惠妃、賢妃連成一氣,明裡暗裡讓皇后吃了不少苦頭,但性格天成,要皇后尋釁起波,孤傲清高的她偏是辦不到。
幸好有周敬鏞、周旭鏞暗地裡相幫,皇后才不至於處處落敗,而李萱和德妃的柔聲安慰則稍稍平了皇后的苦悶。
李萱漸漸長開,原本就是個美人胚子,現在更見其形。
在後宮,李萱是個特殊的存在,她不是皇親國戚卻擁有公主頭銜,仗勢的不過是皇后娘娘和皇帝的寵愛,這讓那些正牌的公主以及官家千金益發看她不順眼。
幸而德妃賢良,在她的悉心教導下,李萱早已練就一副寵辱不驚的性情。
她讀書習字、練女紅,雖不善琴藝,卻也練就出幾分模樣,她不再似小時候那般淘氣,相反地,還頗為穩重沉潛,即便樣貌才情樣樣出眾,卻也沒顯山露水,惹得太多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