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馨昀認為,自個兒大哥為人雖有幾分嚴厲,卻不失為一個好丈夫人選,何況李萱頂著公主頭銜嫁過去,便是正妻,除非膝下無出,否則駙馬爺是不可以輕易迎妾的,怎麼說,李萱都該滿意這個安排才是。
李萱低下頭,柳眉微蹙說道:「別說這樣的話,親事哪是我們可以作主的。」
「誰讓你作主了,不過是想問問你的心意,倘若不願意,我哥哥那樣的人物豈會勉強,若是願意,就由我爹爹出面成就一段好姻緣呀,萱兒,你說說,到底樂不樂意嘛。」
她緊追著問,不准李萱打馬虎眼。
李萱不言不語,那神色不像害羞,反似心中有定見。
瞬地,王馨昀眉目擰起,目光露出一絲厲色,她偏頭望向好友,莫非……她的聲調陡然揚升,一把抓住李萱的手臂急問:「萱兒,不會吧,你信了那個謠言,相信皇上要把你賜婚給二皇子?」
李萱抬眉望她,那不是謠言,是事實,是皇上親口給皇后娘娘的承諾,可聖旨未下,這話她不方便說。
她的沉默讓王馨昀沉重了心情,她喜歡李萱,是真的,可她不願意與人共事一夫,也是真的。
她後悔了,後悔自己不聽爹娘的話,後悔沒把姑姑的勸戒放在心底,李萱果然是心高氣傲的女子,她要的是自己想要的那個男人、那個位置。
所以皇上要把她和李萱一起賜婚給靖親王?所以皇上見她們姊妹感情好,認定她們能效仿娥皇女英和平相處?皇上弄錯了,哪家的妻妾能夠和平相處?不過是誰能壓倒誰罷了,如果是別的女人,她還有幾分把握,但……面對品貌皆高人一等的李萱,她就沒把握了。
王馨昀的眼神頓時變得銳利無比,紅唇輕抿、拳頭緊攥,楚楚動人的氣質陡變,冷厲氣息從她身上散出。
李萱心下陡然驚悚,見兩道銳利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剜過,她黯然低頭,心道:馨昀終究是要埋怨她了。
她咬唇,想多陪陪王馨昀,試著開解她,但心事重重的王馨昀並不想久待,李萱察覺她心情不悅,只好一路送她前往宮門,途間,她試圖逗王馨昀說幾句話,可對方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語。
這下子,許多問題都不必問出口了,李萱已經看得清楚明白。
馨昀依然喜歡周旭鏞,一如多年以前;她想成為皇子妃、不願與人分享丈夫,倘若她們真的進入同一個屋簷下,會不會成為敵人還難說,但姊妹朋友肯定是再也當不成了。
只是她又何嘗願意與人共事一夫?可她願不願意、想不想並不重要,身為女子,有些委屈就是注定得承受,她只是比馨昀提早認清現實罷了。
送走王馨昀,李萱往安禧宮走,行經御花園時,看見湖邊站了個孤獨的身影。
她定住腳步,細細看清,那是五皇子周煜鏞——後宮中另一名可憐人。
他的生母盧美人前些日子才過世,因生母分位不高,且小時候他摔馬瘸了腿,從此不受看重。
後宮人踩低拜高,很清楚什麼樣的人該捧、什麼樣的人不必費心,若非有德妃和皇后護著,他們母子的日子不會好過。
也許是同病相憐吧,李萱在看見他時,常常覺得心底像是被誰鑿了一記似的難受。
她沒有向他走去,更不打算出聲安慰,因為自卑的人最害怕別人的同情,這點,她比誰都明白。
李萱想旋身離開,周煜鏞卻發覺有人盯著自己瞧似的,猛然回頭。
瞬地,兩人四目相對。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式面對面,他美得讓人驚訝,潑墨似的濃眉,一雙星眸令人沉醉,唇若丹朱,形容優雅,有著說不出的風流倜儻,這樣一張臉便是擺在女人身上都美得太過,何況是個男人。
周敬鏞、周旭鏞模樣隨了皇后,樣貌不差,輕易便能吸引女子的目光,但他們取勝的是氣度,周敬鏞溫潤似水、觀之可親,周旭鏞卻是天生威儀,讓人不敢逼視,可是這位五皇子……美得教她形容不出。
然真正引她佇足的,是他身上那股抹也抹不去的濃濃哀傷,那種哀慟她曾經歷過,因此她懂。
下意識地,李萱抬腳朝他走去,沒想到他卻狠狠丟下一句,「走開、不要靠近我!」周煜鏞轉身離開,腳步飛快,但走得急,瘸了的那條腿跛得更厲害。
她不再靠近,臉上帶起一個淡淡的苦笑,刺蝟呵……曾經她也是只刺蝟,只不過她沒有膽子張揚銳刺,只能一根根將身上的針除盡,為自己覆上柔軟毛皮,好適應這個充滿刀光劍影的環境。
李萱說不出心口溢出的是什麼感覺,是同病相憐的哀愁,還是不該展現的同情?
第四章 誰殺害皇家子嗣(1)
賜婚聖旨終於下來,靖親王周旭鏞將迎娶相府千金王馨昀為正妃,懷玉公主李萱為側妃。
此消息傳出,謠言被證實,李萱並非癡心妄想,皇帝的確感念李廷興夫妻的犧牲,讓他們的女兒嫁進皇家、入皇室玉牒。
乍然聽聞此消息,一時間,宮裡的流言蜚語暫且停歇,過去,李萱這個公主頭銜名不正言不順,可一旦嫁給靖親王,她就是個十足十的皇親貴胄,日後誰要再拿她的身份作文章,便是自找麻煩了。
聖旨一下,李萱不知道周旭鏞心底怎麼想,但不論他有何想法都不重要了,沒有人可以違抗聖旨,包括王家或是她。
等了很久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李萱明白,賜婚不是結束而是開始,當嫁進靖親王府的第一天起,就是競爭的開始,即便她與王馨昀是至交好友,只要套入那個妻妾的身份,她們就無法避免地陷入女人戰爭裡。
李萱想,她早已做了多年的準備,心緒依然矛盾,王馨昀乍然聽見這個消息,心底不知道會是怎樣的震撼?三妻四妾,是男人逼女人勤奮上進的手段,還是優勝劣敗的淘汰過程?她不確定,唯一確定的是,她注定要走過這一遭,避無可避。